眼前有一个模糊的白色罩子,里面的东西在平静地翻滚,我想伸手去碰一碰,可每次都在触手可及时,瑟缩了。
为了平复起伏不定的心绪,我只好趁他们休息时翻出纸笔胡乱涂鸦,以往我心情不好时总喜欢用这种方法排遣郁闷。虽然我画画的技术实在不怎么样,但平复心情而已,也用不着多么高超的画技,对吧?
我原先是琢磨着画些有益身心的火柴人来愉悦自己的,但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我的画技竟在不知不觉间提升了不少,这让我既欣慰又心塞。
因为我在火柴人身上顺手多涂了十几笔,隐隐涂出了雷狮的形象。
……也不是特别像,就是头上多了个雷狮版头巾,肩上扛了柄雷狮版雷神之锤,身上穿了件雷狮版兜帽衫。
顺便,我没控制住,给小火柴人加了两只紫色的眼睛——重点在紫色。
我盯着纸上的小人看了足足有两分钟,两分钟后佩利依然没有到达,雷狮之前找了块石头躺着,此时手枕脑后仰面躺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卡米尔在我侧面不远,靠着石头研究终端上的某种东西;帕洛斯在石头反面,我暂时瞧不见他。
瞧不见也好,省得我总分神去想如何才能从他那张几乎没有真话的嘴里撬出我想要的东西,眼不见为净,这才是大实话。
我摇摇头,刚想把画纸毁尸灭迹,瞥见卡米尔没有波动的脸时,心里莫名动了一动。
沉吟片刻,我握着笔,在纸上又添了些东西,然后卷起画纸,悄摸摸凑到卡米尔身旁。
卡米尔早熟得很,很少会露出同龄孩子该有的活泼生动的表情,除了吃甜食或者被雷狮摸头之类的情况,他基本都保持着平淡无波的神色。
这么乖巧的孩子,却被一系列事变搞得像个二十八的成年人,实在太让人心痛了。
我边在心里忧郁卡米尔这些年的变化,边悄摸摸向他那边凑过去。
“卡米尔。”我压低声音喊他。
他抬起头,目光带着困惑:“怎么了?”
我瞅了瞅石头上面没动静的雷狮,笑眯眯地将卷纸摊开在卡米尔面前。
“我画了一幅画,像不像你和三殿下?”
画纸上此时又多了一个火柴人,戴着卡米尔版的帽子和红色围巾,帽子下有两只闪闪发光的蓝色眼睛——我在雷狮手上画了一块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蛋糕,卡米尔的眼睛就是在看那块蛋糕。
挺神似的。
我美滋滋地想。
卡米尔低头扫了眼,目光微微一滞,下意识瞄了眼石头上的雷狮,沉默了很久,最终在我兴奋却不敢太过放肆的眼神中,抬手压了压帽檐,低低嗯了一声。
我瞥见他隐藏在围巾里的半张脸有了微妙的变化,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其实卡米尔这孩子还是很有童心的,只是过去太沉重,因此他早早便将那些情绪压在心底深处,很少表露出来,最多也只是通过“甜点”这种东西稍微展现一点而已。
我拿着笔指着纸上空白的部分对卡米尔说:“我突然想画连环画了。”
“连环画?”
“就是这样的……”我在纸上又迅速涂了个雷狮和卡米尔,不同于上次的,这次卡米尔已经拿到了雷狮手里的那块蛋糕,“像这样画面连起来,就能看出一个连贯的剧情,差不多就是连环画了。”
瞅着上面两个抽象的进化版火柴人,我颇为遗憾:“可惜我画画不好看,只能画成这样……”
如果能画得更好看,指不定我以后还能靠这个赚钱养家?
卡米尔凝视我半晌,摊手。
我表示茫然。
他叹了口气,接过我手中的笔和纸,蹲下,掏出块板子垫在腿上,将画纸平铺在上面,整了整四角后,捏着笔低头在纸上勾勾画画了起来。
我小心翼翼凑了过去,蹲着看他画画。
他画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围巾有点碍事,于是抬手拽了拽,露出下巴。
我瞅了眼,发现他一边的围巾要掉下来,赶紧伸手接住,然后默默放回他身后。他动作一顿,偏过头看了我一眼。
我笑了笑,收回手,老老实实看他继续画画。
然后越看越惊奇,待他走下最后一笔,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倒不是因为他画的比我好看太多的缘故,当然,这也是其中一点,不过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画出来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