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深听见归零计划的大名时,不是不开心,等了这么久,归零计划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可是,毕忠良为何如此轻易的告诉自己呢?是真的对自己毫不设防,还是太过于急切的想拔除苏三省这颗眼中钉?一切看似很是平常,他却觉得平静的海面下波涛汹涌。
初夏,上海的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
小洋楼不知是因为植物多,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空气依然凉爽怡人。
汪润雨在阳台上招待了到访的陈深。
陈深发现这里的植物长高了许多,也茂盛了许多。他修长的手指在浓绿的叶片间拂过,说:“我从老毕口中探听到日军的机密计划,名叫归零计划。我猜测这份计划或许会放在档案室里,所以我设计了一个小小的——圈套。”
“是吗?让我猜一猜。”汪润雨一边拿着剪刀给植物修剪枝条,一边说,“这个圈套的主角是苏三省吗?”
“聪明!”陈深打了个响指,说:“我让唐山海去对苏三省下一个饵。李默群一直费尽心机想拉老毕下台,绝对不可能放过这个抓到老毕把柄的机会。”
汪润雨将剪下的枝条扔在篮子里,问:“那你给老毕安排的把柄是什么?”
陈深说:“宰相的事情,老毕处理的并非天衣无缝,只要有心人深入的一查,就会发现其中的漏洞。你说,苏三省会不会认为,老毕拿人顶缸,故意放跑了真宰相?私通别党的罪名十分严重,绝对会让李默群心动的。”
汪润雨咔擦一声剪下一根枝条,说:“计策还不错。但是,以毕忠良的城府,或许已经看清楚你的真实目的,说不定他也是在借此机会试探你。”
“我不怕他试探。”陈深折断一根枯枝,说:“归零计划是我们的目标,无论如何,我都要想办法得到。”
汪润雨放下剪刀,看着陈深漆黑如墨的眼睛,认真的说:“归零计划重要,但你的生命同样重要,我希望你随时保护好自己。”
陈深不是个感性的人,但他此刻不免感性起来。他神色有些动容,动了动嘴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想,或许这就是战友吧。他随时准备着为党国牺牲,但战友会顾虑着他的性命。
陈深看了看那树绿叶繁盛的玉兰花,忽然扭过头对汪润雨说:“今天辉婶做了什么好东西,闻起来好香。”
汪润雨笑道:“那你留下来吃晚餐吧。”
陈深笑着答应了。
汪润雨看了看手表,说:“我们下楼吧,准备开饭。对了,最近怎么没看见李小姐给你送汤?”
这个问题,今天徐碧城刚问过他。其实,他并不想聊这个话题。
但问话的汪润雨,陈深觉得没必要隐瞒她,他说:“我和李小男分手了。”
汪润雨有些诧异,也觉得在情理之中。他们的身份注定了他们不能有普通人的感情,否则一旦身份暴露,身边的人肯定难逃一死。
汪润雨没有再问下去。
陈深在汪家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虽然比起华懋饭店的宴席来说,汪家的菜色不多,但这股浓浓的家的味道,是他许久许久都不曾尝过的,也是他最为想念和珍重的。他就盼着哪一天,抗战胜利,全国解放,他也能过上平常人的生活,享受和家人在一起的平凡又幸福的时刻。
苏三省此时吃着苏翠兰做的两样小菜,也同样深深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
苏翠兰一边抱怨着丈夫和儿子被小日本杀害,一边催促着苏三省早日成家,为苏家传宗接代。她都已经打算好了,等孩子出生,她可以每天带孩子,不让苏三省夫妻操心。说着说着,苏翠兰好像已经看见了孩子整日笑闹的幸福场景。
苏翠兰替苏三省夹了菜,问:“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到底有没有打算?别说什么不急不急的话,我说你现在工作也稳定了,可以考虑成家的事情了嘛。”
苏三省咽下一口饭,说:“我们处里三十几没结婚的大有人在,不是我一个。”
苏翠兰白了他一眼,说:“别人是别人,我管不了,你是我弟弟。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喜欢的姑娘?苏三省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华懋饭店的走廊上,拿手帕给自己擦脸的李小男。李小男娇美的笑容仿佛就在他眼前,而那块浅蓝色的手帕,被他珍而重之的贴身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