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靳来的时候,隐言正背对着院门坐在屋中的木桌旁,听到他进来,于是微微偏头,态度冷淡而疏离“隐言身体不适,有失远迎,还望老爷恕罪。”
徒靳张张嘴,不知如何回答,隐言的反应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尴尬地站在门口,还是隐言先开口“老爷请坐。”
听到徒靳坐下的声音,隐言将头摆正,微微垂下,手中捧着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清茶,“桌上有茶,老爷自便。”
散落的发遮住了隐言大半脸颊,徒靳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不难猜想,隐言并不想见到自己。自进门前便没有正眼被瞧过,这点自知之明徒靳还是有的。一股邪火突然升起,徒靳几乎想要立刻起身离开,这么多年,他何曾求过人,更何况还是以父亲的身份!即便是想来寻求帮助,可他也曾为隐言担心,至少,若不是为了见被抓的隐言,他也不会被引去龙影山,而徒沐更不会被抓。就像热脸贴了冷屁股,这样的认知让徒靳很想发火。
“既不欢迎老夫,又何必让人请我上来!”话一出口,徒靳便有些后悔,他分明是来求人的,又何必死死端着架子!
隐言微一愣,此话怎讲?往深了想,大概是因为自己的态度让父亲不愉快了,可他不想父亲知道自己眼睛的问题,不为其他,他只是不愿二人的关系里掺杂进怜悯和愧疚的情绪,隐言不需要,也不想要。
“老爷上山想来有事,如果不愿说,隐言并不勉强。”他确实有些好奇徒靳上山的原因,可也只是好奇,徒靳不说,隐言并不会逼迫。
被人反将一军,徒靳更显尴尬,“唰”地一下起身,不知想到什么,又硬生生重新坐回座位,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徒靳深吸口气“沐儿他……被南宫绝抓了。”
隐言微一震惊,却又很快平静下来。被抓之时他曾派人注意徒靳身边的动向,然而却忽略了暮阳府。虽然没想过南宫绝会用这样的方法,但是目的隐言已经猜到了。
徒靳接着说“他说暮阳府中藏着轮回渡的地图残片,七日内找到方能换沐儿安全。”
隐言并不接话,徒靳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你当初若是为了地图才来暮阳府,那……可知道地图的位置?”
这样的说话方式,显然已经确定了他去暮阳府的目的,隐言端起茶杯,慢慢移到嘴边,浅酌了一口,“是南宫绝说的吗?”
“是或不是都不重要,只要沐儿没事,这……”
“这件事就一笔勾销?”隐言接道,声音没什么起伏“隐言曾经说过,您不用相信我,现在也是一样。地图隐言不知道在哪,老爷请回吧。”
似乎从来没有想过隐言会拒绝,徒靳愣在当场,“你……不救?”
“老爷给隐言一个必救的理由?”
“他是你弟弟!”
徒靳的激动丝毫没有感染隐言,他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淡淡叫了声“老爷。”
仅仅一个称呼,徒靳的理由便烟消云散,他当初的不认,到头来自食其果。既然少了父亲的身份,那么又何谈什么弟弟?可徒靳以为隐言是重情的,至少在暮阳府的那段时间,他跟小沐相处的还不错,不是吗?徒靳太不了解隐言,所以不会知道,隐言虽重情,却也决绝!
“老爷,您现在想要认隐言了吗?”他缓缓地说,声音轻柔如风“可是隐言不想了。”认或不认,隐言最初便不是为了这个目的去的暮阳府,他尊重父亲的选择,视徒靳如父,却从未想过把这些当做筹码。徒靳用身份做注,是逼他,更是看轻了他。
“隐言曾三次求您去私语轩看看,您都没有去,隐言并不强求,是因为隐言知道,没有求您的身份,如今,私语轩已经没有了,老爷,您后悔吗?”亲情不该是筹码,有些事情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我不是……我……”徒靳的话断断续续,他急于要解释,反而尽显慌乱。
隐言给了父亲充足的时间,等着他给自己一个答复,然而没有。徒靳就算再混账,却也看得清是非,他确实找不到任何借口,也没有任何理由让隐言为了他们拼命,尤其是现下,隐言的处境并不比徒沐好到哪里,他今天确实做了些混账事,也说了些混账话,跟一个自己拒之门外的孩子谈亲情,他有什么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