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琯玉没忍住笑,推了她一把,道:“小四又促狭了。”
龄官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蔷大爷同我说的。”
林琯玉仿佛修剪过而极精致的眉梢微微一挑,“贾蔷?”
龄官忙道:“我在这里头多亏了他看顾,他得闲时也来找我说过话,蔷大爷不是坏人,当初是我误会了。”
虽然不是坏人,却也不是好人啊。
林琯玉看看这姑娘又紧张又略带羞涩的笑容,很想让她醒醒。她早就看出这世间值得托付的人并不多,连林如海那样的,尚且有这个表妹那个表姐的麻烦,那还是他不想找呢。
就贾蔷那张脸,就差把“我是纨绔”写在额头上了。这个年头除了个别人,很多贵族人家的下人是不能当人看的,家生子也还好些,那些外头买进来的,当真是无根的浮萍,死了也就死了。
前几天王夫人房里刚没的金钏,可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更何况龄官的身份,在府上甚至还不如一个金钏。
林琯玉沉默着不多说话,倒是黛玉没有想得她这么多。她微微睁大了眼看龄官,用茶杯挡住嘴笑了笑。龄官道:“二小姐笑什么?”黛玉笑道:“我笑两只呆头鹅。”
龄官问:“哪里有鹅?”
黛玉便用帕子甩到她那儿,笑道:“这儿便有一只了。”林琯玉这才回过神来,她原来一回打趣了两个。她又好气又好笑,扬手作势要捏她的脸,黛玉一偏身子就躲开了,被林琯玉追得满屋子的跑。偏这时候有人撞进来,见里头女孩子闹成一团,“哎呦”一声,黛玉躲在她身后,笑嘻嘻地道:“宝姐姐,你还缺不缺妹妹?”
薛宝钗一手拉开一个,笑道:“好妹妹,你们可都比我小呢,若是两个,我就要了。”两人让她坐下了,林琯玉笑道:“正好娘娘赏了宫花下来,你在,我便不叫人送去了。”
薛宝钗笑了笑,道:“我本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家里头这么多姊妹,一个个送过去,总有先后,难免得罪人,还不如自己留着呢。”
林琯玉想到了什么,眼里泛起笑意,道:“你自然不爱这些。咱们都一样。”不爱红装爱武装。
薛宝钗笑了笑,还是显得忧心忡忡。林琯玉问她:“水澜难为你了?”
薛宝钗没想到她连这个都知道,有些惊讶。她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把自己推断出来的话说了,“九殿下和忠顺王一系似乎不大对付,偏那天忠顺王府上的戏……”她看见身边的龄官,道:“蒋玉涵也在,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联系。只是我哥哥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我恐怕他被人哄了。可这番无论如何他都不肯说到底听见了什么,我很担心他。”
黛玉挑了她最喜欢的一枝宫花,给她戴上了,只是笑道:“你哥哥不肯告诉你的,除非是荒唐的事,不然就是怕你担忧了。且再看看就是了。”宝钗道:“也只能这样了。”
她却不知道,薛蟠那天听了水澜的一番挑拨离间,越想越是气愤,不过得了水澜告诫的他不打算立刻就去捅破,而是瞧瞧地带人在外头瞧房子。
然而薛家在京中并没有什么根基,京中全是达官贵人,正出售的好的大宅子并不多,不是太荒芜,就是薛蟠瞧不上,一时半会儿却没能找到称心的。偏这天又有中人来说,打听到一位侍郎大人正要迁官离京,家中的宅子预备着出售。薛蟠便自己去看了。
那宅子确实是好,虽有些简陋,但是仔细整修过也不失为一个好住处。薛蟠三两句谈好了价格,便和中人出来。偏这时候看见了贾政的轿子。
之间那轿子在巷子里头停下了,贾政步入一家酒楼之中。
薛蟠气哼哼地想:“我还听说他怎样清廉,他老婆那样不要脸骗我们薛家的钱,他又能好到哪里去。指不定在里头见什么粉头儿呢。”
到底还是意难平,叫身边小厮去打听了贾政要见什么人。
贾政亲自给贾雨村夹菜,道:“惭愧惭愧,近来家中繁忙,竟是招待不周,先生既然是妹夫荐来之人,想必也是才干之辈,险些被我生生地埋没了去。”
贾雨村虽然心中不满他将自己晾了几日,听他说家中繁忙,却是心中一动,朗声笑道:“贵府贵妃娘娘要省亲,自然繁忙,我一介布衣,闲云野鹤一般的人,哪里有什么怠慢不怠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