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抬头看了她一眼,忽地一个杯子砸到她脚边,冷笑道:“我这哥哥自然不成样子,这贾家哪里还有我立足的地方?”
凤姐长这么大,虽说父母都去得早,但是有王子腾和钱氏看顾,当初和贾琏也是互相看对了眼才嫁到贾家来的,至今也不曾受过什么气,这一遭下来,脸色都变了。她冷笑道:“好你个二老爷,自己在外头受了气,回来只拿老婆出气。真真是顶天立地,经天纬地之才!”
林琯玉站在原地,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平儿恰进门来了,小声同她道:“姑娘且先出去罢。”林琯玉悄声道:“我瞧着没个人在,他们是要打起来了。”
平儿见她一个姑娘家,居然有这样妥帖的心思,心中赞她一句,便笑道:“有我呢。”话虽这么说,其实她心中此番也有些打鼓,贾琏向来唯王熙凤的话是从,罕见的发怒,也不知为了什么。
那头夫妻两个吵得愈发厉害了,贾琏被凤姐几句话说得下不来台,忽地瞧见手边摆着的那碗冷茶,端起来就要泼凤姐,却不料茶碗边沿有些水渍,拿着滑手无比,一时竟然脱手而出,直直地冲着王熙凤砸过去了。
平儿一见就要上前去推开王熙凤,比她还快的却是林琯玉,她只瞧见眼前寒光一闪,竟然是在千钧一发之间有一柄轻薄的软剑伸过来,稳妥地接住了那茶碗,寒光堪堪停留在王熙凤鼻尖处。那软剑瞧着极柔软,被个茶杯压弯了一半,瞧着歪歪扭扭的,危险非常。
林琯玉一挑软剑,把茶杯摔回了贾琏脚边。瓷杯“啪”的一声,摔了个四分五裂,瞧着虽然轻巧,摔落的动静却比方才贾琏摔碎的那个还惊心动魄些。
凤姐回过神来,哭道:“你竟如此恨我,我这便回了老太太去,宁要去当个姑子,也不要再受你这闲气!”说罢就要往外哭去。平儿等丫鬟忙去拦,贾琏也觉得懊恼,却还是冷着脸站在原地不说话。急得平儿跌足道:“好好儿的日子,又闹什么呢?才有了好消息。”
贾琏看她一眼,问:“什么好消息?”
平儿方要说,王熙凤却拦着她不让说,只是哭道:“横竖这家里没有我待的地方了,我索性回了老太太去,回我的王家去。叔叔婶婶总少不了我一口饭吃,省得日日有人给我闲气受。”
贾琏也恼了,道:“你在家里仗腰子,不过是我惯着,瞧你回去了还有没有这样自在!不知好歹!”
平儿眼见着又吵起来,含泪往贾琏跟前跪下了,抱着他的腿道:“老爷,往日我并不敢偏帮奶奶,实在是今儿太医才说奶奶有了身孕的,您进来就冲她这般动肝火,虽说夫为妻纲,总也要顾念些夫妻情谊才是。”
贾琏闻说王熙凤有了身孕便怔住了,往王熙凤脸上瞧去,她当真气狠了,还是要说要回王家去。他一时踌躇起来。
林琯玉看这模样,也不像是再能吵起来的了。要是换做了黛玉或者探春那样伶牙俐齿的在,兴许还能搭个台阶给双方下,她瞧着却觉得腻味极了,转身就要出去。
平儿本要张嘴叫住她,到底还是觉得不妥,并没有开口。
之后这边贾琏和王熙凤是如何调停的,林琯玉却不知道了。
她只是好奇贾琏今日如何发这样大的火,居然还是冲着王熙凤来的,言语间更是多提及王家。她去黛玉处坐了一会儿,黛玉皱眉思索道:“贾家和王家既然是姻亲,好好儿的没的怪自家亲戚的,可见是琏二哥哥因什么恼了二嫂子……可是最近王家下了二哥哥的面子不成?”
林琯玉刚要驳她的话,宝钗就进来了,道:“小四真是神算。”
黛玉摇摇头,道:“宝姐姐知道什么?”
外头下着雨,薛宝钗身边却没带丫鬟,乃是自己打伞过来的。她收了伞转头交给丫鬟,漆黑的眉毛上还有薄薄一层水雾,她随手一涂,蹭了一手的黛色。林琯玉笑道:“又出门了?”
薛宝钗道:“我尾随我哥哥出门了一趟,他在看房子,不知道要做什么,便赶在他跟前回来了。他回来却同我道,姨父见了贾雨村,说给他谋了官职。”
林琯玉大怒,“他还敢入京?”
“他是打着林伯父的旗号来的,”薛宝钗说着,自己也觉得嘲讽,“我当初只当他没脸没皮,居然还是个欺世盗名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