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心中又暗暗庆幸,好在不曾真上了楼去,这两人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了。依着王家护短的念头,要是王熙凤方才有孕他就上青楼的事情别说被王子腾晓得了,连王颀知道了都只怕不妙。
水溶邀他上去,贾琏推辞再三,终于是抵不过与皇子同席的这个虚荣念头,提起袍子便上了楼。
水溶想必是此处的常客,他邀上楼的人,那老鸨也不敢过来招呼,只有个小子引了他到楼上雅间坐了。里头布置摆设,无一可见俗品,也不曾带着半分脂粉气。王颀本站在桌前以泉水净手,见他来了,道一句姐夫坐,便低头泡茶去了。
王颀虽这些年出落得清俊许多,已然没了以往的男女莫辩的模样,但是他生得极好,不抬眼看人时那锐利被隐藏住了,偏袖子在这会儿卷上去,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和笔直修长的手指。贾琏本是个荤素不忌的,虽说不至于有什么绮念,却忍不住还是多看了两眼,心道:“他们王家的人倒是都生得好,难怪能出个贵妃。”
水溶只当没瞧见他冲着王颀那边多看了两眼,亲自捧茶与他,贾琏诚惶诚恐地受了,他才含笑道:“方才见你在下头,愁眉苦脸的,何以如此?”
贾琏本无处可以抱怨,闻言便苦笑道:“不过是一点子家事罢了,如何用来污了殿下耳目。”
水溶却摇头笑了,道:“你要说家事,我家的家事才多呢,兄弟这么多个,难免要起争执的,上头太子虽然贤德,偏弟弟太多也无暇去管,到了皇上那儿,又是日理万机的,不过是由着我们一群人败家罢了。你家也不是寻常的庄稼人,一点子家事如何没有,未必就要如此了。”
贾琏听他说他家事也多,便想到当今子嗣极多,说是在外头还没有认回来的都好多,宫中皇子公主齿序已经排到了二十多了,不过后头的皆年幼,反倒是前面几个都成年了,也皆是母族势大的,虽然已经定了太子,但是废太子的先例也不是没有,朝中难免不安宁。他所在的衙门处便有这个皇子那个皇子的人,斗得乌眼鸡一般。
如此说来,贾家不过是老太君偏心些,还真不算什么大事了。
王颀放下了袖子,坐在一旁静静地喝茶,忽地开口道:“殿下不过是这么哄人的。前几日陛下把那把弓赐给了三殿下,您不也闷了许多日子?”
水溶叹道:“原是长辈慈爱,多少有些偏颇的时候,偏我们记住了。”
贾琏觉得嘴里发苦。
这哪里是有时候偏颇?在贾母的眼里,可向来没有半分贾家大房的位置。他父亲本要袭爵的,至今还住着花园子,这倒也罢,毕竟面子上二房是跟着老太太住的,老太太还在,贾赦也没有要住荣禧堂的必要。
可是这番职位调换,贾政不给他说半句话,偏贾母对此一字不提,这才叫他寒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水溶再问,贾琏抱着兴许他愿意助自己几分的心思,便把素日贾母对二房如何如何偏心,大房在贾府中处境又是如何艰难等等一五一十地说了。最后难免还是没忍住说了贾政为贾雨村谋职位之事。
他是看着王颀站在此处,有心要试探王子腾的意思。
水溶大叹老太君偏心,王颀本一言不发,听到这件事时才皱着眉开口道:“我道是谁托的。那日有人拿了帖子来拜访我父亲,我父亲还为此发愁过,同我道某某无德无才,偏为人所托,倘若拒了面子上下不去, 最后轻轻地只给谋了个知府的职。原来是贾大人。”
贾琏忙道:“贾雨村如何无德无才了?”
王颀听贾琏并不知晓,便看他一眼,道:“这还是在扬州之时的事情。”
说罢便简略地说了贾雨村当日在林府之事。他并没有点明贾雨村那恩人之女的名字,只说贾雨村为了钱财出卖了那女孩儿,不料被林琯玉搅混了。
贾琏虽然是个混不吝的,哪里尝过这么刺激的,闻言也是目瞪口呆,回了神才道:“他这般的伪君子,却不知二叔看上了他什么!王兄弟,你可劝着王叔父些,莫要叫这等无耻之徒去危害百姓了!”
其实说到这里,他自然还是不忿贾雨村这般人也能得到王子腾的助力,自己却半点也捞不到好处。
水溶暗叹这人是个目光短浅的,竟然不知道说他什么好。王颀却还是淡淡应了,横竖有没有这一遭贾雨村都没法在王子腾那里讨到好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