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耳鼻舌身意色香声味触法”,“万苦皆尘万悲是触”。当时她出家时,林黛玉道:“在红尘里才能分清尘世,清静反倒难分自我,你出家可不是为了皈依佛祖,只是为了逃避。你的法号不如就叫未明。”
见袭人只是瞧着自己发怔,贾宝玉忍不住哑声道:“袭人,你、你……这是我的梦吗?”
他未雨泪先落,想要拉拉她的手,问她最近过得如何,然而袭人脸上的神色对他而言却太陌生,他一时僵在了原地,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那秦可卿素来心思细腻,知道这两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那些事儿(她完全不知道“意淫”一事),便把食盒放下了,及时打断了这两人的对视,说:“你倘或有话要说,我就先去看姑娘练剑啦~”
未明一怔,回神,淡淡说:“没什么好说的。”便也起身同她去了。两个女孩子走远了,秦可卿的声音还传到后头的贾宝玉耳中,“姑娘舞剑可好看啦,我也想学,将来在街上再遇见他们,我就……”
未明含笑说:“当真想要遇见?”
秦可卿的话语顿住了,叹口气道:“也是,此生此世,不见才好。我既没有报仇雪恨之力,遇见了,不过是给姑娘们徒增麻烦。未明未明,我看你今日后,改叫‘已明’才好。”
这两人声音渐渐也听不见了,贾宝玉低头看那摆出来的饭菜,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那些花一样的女孩子,都没有死,她们的眼泪也不再是为他流的了。人生来总有高低贵贱,到头来,个人却有个人的缘法,遁入空门的,留恋红尘的,都是自己的事情,不和旁人相干。
可他这一世到底是什么人呢?欠了谁,又给了谁?
——————这里是思考人生的贾宝玉的分割线——————
林琯玉练剑结束,秦可卿正好捧着干净的帕子过来。她在林府住下之后,就主动地分担了一些闻琴解佩的差事,这两个大丫鬟已经到了许配出去的年纪了,提拔上来的新丫鬟却没有那么值得放心,秦可卿倒是个很好的人选。林琯玉很怕委屈了她,只是秦可卿却半点怨言也没有,在林府待了的半天,笑容比在宁国府一年的还多些。
林琯玉随手接过了帕子擦脸,看到秦可卿和一边的英莲眼里都有小星星,愣了一下,“我练完剑变好看了?”
英莲小鸡啄米地点头:“琯琯太帅了~”
林琯玉哑然失笑,丢下帕子,说:“我擅长的并不是刀剑,是鞭子,要说使剑,王姐姐用得最好,可惜我缠着他学了几天,也没了耐心学下去。”
秦可卿以为她说的是王熙凤,怔了怔,被边上英莲忍笑推了一把,说:“姑娘说的是王颀王公子呢。”
秦可卿知道这两人定了亲的,见这个样子,不由也笑了。她在宁国府经历了那么多龌蹉事情,其实不大相信爱情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然而看着这些年轻人,恍然间才知道自己是蹉跎了光阴,竟然连这些最美好的东西的边边角角也不曾抓到过。
林琯玉见她们眼露羡慕,就道:“改明儿我也找个人教教你们呢,只是学这个要吃苦,你们细皮嫩肉的,怕是招架不来。”
见她们应下了,她才又道:“我去看看黛玉起身了没有,今儿个还要去宁国府灵堂吊唁呢。”虽然要吊唁的对象就站在那儿给她捧着东西。
她走到一半,脚步顿住了,回头看秦可卿说:“贾宝玉醒了?”
秦可卿道:“何先生说的时辰半点不差,醒了。姑娘打算怎么着?”
送回去不妥,留着也不妥,大活人哪里有那么好藏的?难道要毁尸灭迹?
……琯姑娘长得这么好看,应该没这么凶残吧?
林琯玉微微一笑,说:“换钱啊。”
平白送上门来的银子干嘛不要。贾家当初问林家伸手了那么多次,现在是贵妃省亲也省亲过了,总该还银子了吧?林如海虽然不算清廉到两袖清风的官员,但是谁家肯把几万两打水漂?
秦可卿没料到是这么实诚的答案,噎了一下。林琯玉已经衣袂翩然地走开了去。琯姑娘身量高挑却苗条,和那些病弱的美人儿不同,看她走路,都自带一股潇洒的气息。秦可卿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和身边的英莲一起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