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这才进门去,同林如海规规矩矩地请安问好。林如海素来因为她体弱而疼惜她,见她过来,便温声道:“中午的药可曾吃了?”言罢不动声色地回头瞪一眼林琯玉,有些怪她不懂事吵到了妹妹。
林琯玉本来又要顶撞,被黛玉冰冷的小手摁住了手背,顿时一个哆嗦。这春暖花开的,她妹妹的手却浑然似冰块一般,叫她不由地有些担忧起来,咽下了嘴里的话,改成问她:“身子不爽利么?”
黛玉点了点头,道:“早上的时候才知道一些事情,实在是心里不舒服,这便来请父亲示下。”
林如海道:“何事?”
黛玉道:“我听侍女们说了,倒是那赵先生趁着在后院教导姐姐,人很不老实,几个丫鬟都叫他言语轻薄了去——”
林琯玉诧异地想:小四真是出息了,居然也会告瞎状。
林如海闻言,果然怒不可遏,问一旁林琯玉,“当真如此么?”
林琯玉自然不会拆亲妹妹的台,点了点头道:“这事情诚然有过,只是我先头以为只是我的丫鬟心性大,也没有放在心上。”
瞧瞧,这小姐当的,把丫鬟们的心性都惯的大了。林如海对着她就觉得头痛,只是更叫他怒不可遏的却是那赵先生的事情,顿时一叠声地叫来了管家,叫他把那落第举人赵先生给辞退了,吩咐再给林琯玉找先生。
林琯玉有些哀愁地想:走了个赵先生,还不晓得要多出个什么钱先生孙先生王先生呢,父亲就不晓得通情达理一些么?
然而她是不敢说这样的话的。
她悄悄地一拉黛玉的手出门去了,因而就没能听见,后来林如海对着老管家道:“王家夫人途经江南,给夫人来了信说要在此暂住。我听说他家的那个女孩儿很是端庄,说不定能带得琯琯也文静一些。”
叫她听到了却还是要嗤之以鼻的——黛玉性子还不够文静么?有的人天生就是这样的性子,如何强迫要去改。
只是她并不知晓最后逼得她头大如斗的却不是那位王家小姐,而是另有其人。
林琯玉出了门便道:“那轻薄丫鬟的事情,可是真的?”
黛玉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现在只有堪堪十岁,却很是聪颖了。林琯玉笑起来,问:“故这事儿是你编排出来诳他的么?”
黛玉有些恼,仰着小脸道:“哼!也不瞧瞧我是为了谁这般苦心孤诣的!你倒好,反而在这儿笑人家了!”
林琯玉忙哄她:“嗳,小四最好啦,明儿个我叫人悄悄地给你从外头买糖葫芦回来吃可好?”
黛玉对她总是生不了气的,一瞬便开心起来,“要两串哦。”
林琯玉摸摸她脑袋,“嗨呀,反倒是得寸进尺了你,两串便两串啦,只是我听雪雁说你这两日不肯好好地吃药,你可要允了我乖一些。你那病症小瞧不得的。”
黛玉得了两串糖葫芦,哪管吃药不吃药的,随口便敷衍了她,又有些疑惑地道:“我听他们说这两日家中有贵客要来,有个同我们差不多大的女孩儿,姐姐你备了礼物了么?”
“谁?”林琯玉道,“我半分也不知呢。”
她成日不是在睡懒觉就是穿了男装出门鬼混,因此在消息方面反而远不如小自己三岁的黛玉。黛玉显然也是知道的,便好声好气地同她道:“似乎是姓王。”
王乃是大姓,说来林琯玉也猜不出到底是哪个王家,这会儿却忽地灵光一现,问:“可是那个‘东海少了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的王家?”
她猜测是这个王家倒是有原因的。她母亲贾敏出身于金陵贾氏,而王家两代人都是贾家的姻亲,因此林家与王家多少有些交情的。那王家如今有一个做九门提督的王子腾在,他的长女也送入了宫中做了贵妃,端的是烜赫一时,说是“贵客”真是当之无愧的。
黛玉一个常年待在闺阁里的女孩儿,如何知道这些,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她,却见她那总是吝啬露出笑容的脸上颇有些欣喜。
“……”黛玉忽然有些担忧,道,“你待如何?”
“素知他家的那位公子文成武就,一手剑使得尤其的好,早就想见识见识了。”
她上次说见识见识的时候,把从京城过来的某位皇子的腿给打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