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不料他待自己上心至此,诚惶诚恐地应了,眼中却含着眼泪。她回头和林琯玉打了声招呼说要去买书,林琯玉想了想,也只是道:“倘或是你一个人,总有些叫我不放心,那书局我去过,给小四买了两回的话本子。你和我一块儿去吧。”说罢还特地找了一身自己没有上身过的男装给她,显见是个惯犯。
两人溜达溜达地到了街上,还没到书局,临街的酒楼就有个小厮下来,笑道我们公子瞧二位小姐面善,不妨上去喝一杯?
林琯玉扬眉,和香菱对视了一眼。香菱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谨慎地对着林琯玉微微摇了摇头。
林琯玉缓缓地把眉毛放下来,问:“你家公子姓什么?”
小厮道:“姓卫。”
香菱就见林琯玉脸色变了,似乎有些想笑,也没有再推拒,便上楼去了。这姓卫的公子到底是何方人氏,还要从前两天的事情说起。那天林琯玉本来坐在窗子下头逗猫,忽然听见前头有人过来喊自己。她茫然地抬头看了看,原是贾敏身边的丫鬟,笑道:“甄家夫人、卫家夫人来了,来看哥儿的,夫人命我来请小姐去前头。”
林琯玉撸了一把猫毛,那小猫呼噜一声仰起头来,她漫不经心地道:“这便去了。”还没起身忽然又狐疑:“甄家夫人?”
这不是当初和江渺渺一起搞事情的那位吗?依着贾敏的性子,居然没叫人把她叉出去。
林琯玉顿时警惕起来,觉得有诈。她不曾听过扬州有姓卫的大户人家,便问那丫鬟那卫夫人是打哪里来的。丫鬟道:“卫家夫人是太子殿下的亲姨母,小姐过去见了就知道了。”林琯玉这才起身去了。
到了前头才知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两位夫人倒是不打紧,除了甄家夫人被林琯玉冷眼看了一眼后面上露出惧色来,卫夫人倒是瞧着极和善的,只是执着她的手问生辰,又问平日喜欢做什么,这样仿佛是县衙里头的老太爷一般的态度,叫林琯玉大感不自在。
卫家的嫡长子卫若兰也来了,卫夫人说了几句,就叫他们自己出去玩。林琯玉原先瞧他生得秀美,还暗自奇怪京中来的是不是都是这样的小白脸儿……正百无聊赖地逛花园子,忽然听见边上卫若兰结结巴巴地道:“方才听夫人说,小姐极喜欢舞剑?”
由此可见贾敏对于推销自己女儿的不上心,实在是她半点不想招惹皇家,对卫家夫人是避之不及的,但是人家都上门来了,也不好直接推拒,便两眼一闭把自己女儿说得恶劣极了,虽然里头十有八九都是实话——但是她唯一漏算的是这场大戏里头的另一个主人公卫若兰的心思。
林琯玉还是少见有人用这种又羡慕又赞叹的语气和自己说刀剑这些不那么斯文的东西的,便看了他一眼,道:“哦,我最近更喜欢射箭了。你能拉多少几百石的弓?”
……这纯粹是找茬。
一石是四钧,评书里头武将动不动拉三百石的弓都是哄人的,能拉三石就算是神力了。宋朝床子弩由几十人一起操纵,倒是可能拉出三百石来。
要是王颀,这时候可能一巴掌糊上来了,但是偏偏这是卫若兰,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回答,林琯玉含笑看了他一眼,扭头便把人撂下走了。偏还要死不死地坏心对身边的解佩叹道:“唉!现在这些男子一个个都白斩鸡似得,怎么样才能找到关云长那样顶天立地的伟男子!”
据园子里头的丫鬟们说,那卫若兰听见这话脸都绿了。
林琯玉本来以为那小白脸儿已经被自己吓跑了,结果在大街上突然又遇见了,简直满头满脸都是问号,拉着香菱就上楼去了。
那天见过一面的卫若兰正坐在楼上,身边还有个同样俊秀明朗的少年,自称是姓冯。林琯玉才站定,就得了他一句嗤笑:“那天见卫兄混沌如此,还以为被什么妖精迷了眼,原来是个假小子。”
假小子林琯玉:“……”
她面无表情地道:“哦,在下是不及冯兄风情的万分之一。”说罢横了他一眼,拉着香菱就要走。
冯紫英自幼没少听人夸奖自己“神勇英武,有乃父之风”这种鬼话,这会儿却被个黄毛丫头怼得说不出话来,顿时大怒,喝道:“你站住!”
林琯玉头也不回地道:“你没腿么?你老子有事情要做,你要是有话禀报,跟着说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