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翻,就越是心惊。
恰好香菱进门了,见里头尘土飞扬的,吓了一跳,仔细一瞧才发觉里头三人是在翻书。她不认字,在边上也是添乱,索性给三个人打下手。
黛玉一抬头,看到她端着茶水站在边上,只觉得眼皮子一跳,忙叫她放下了。香菱笑道:“哪里就这么矜贵了,连点子茶水都端不了?”
黛玉有意无意地问她道:“香菱姐姐……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寻到了自己的父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大家闺秀……”
会不会觉得委屈?
她本来也该是养在深闺,每天不过是吟赏烟霞的娇小姐,别说亲自端茶水了,连走路也是要人扶的……黛玉自己就是这么过的,只不过林琯玉例外而已。
香菱笑道:“哪怕是种田的穷人家,我也开心,是不是大户人家一点儿也不打紧的。”她似乎生来就很乐观,哪怕是这一刻,脸上的神色也是坦然而平静而坦然的。
黛玉怔了怔,才叹道:“是我想岔了。”
她不过是看到这卷宗之上,很多走时的孩子都是大户人家出身的,所以才有些心思罢了。
众人翻完了卷宗,毫无所得,香菱并不气馁,只是笑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何况我走丢了十多年了,卷宗未必真的还在。”
黛玉等她走了,才同林琯玉道:“……二殿下既然来扬州追查此事,可否顺便请他帮个忙?”
林琯玉正有此意,正要说自己去问问,何赤暇就摇了摇头,“不可。”
“一个皇子住在大臣的府上,本来就暧昧了,”何赤暇漠然道,“何况你家府上还住过太上皇,又是接过圣驾的,太子瞧着对林大人也极热络。谁先给出把柄都不好。”
林琯玉皱眉。
她也隐隐约约觉得水溶来意并没有那么简单,但是既然水溶和王颀在一起,她就不大愿意去揣测了。偏何赤暇毫不留情地指出来了。
她道:“然而这回他是为了公务,可见没有多少私心,我也不代表我父亲。”
“太子和你爹往来也是为了公务。”何赤暇冷冷道。话说到此,他便不愿再往下说了,站起身便出去了。黛玉瞧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回头才慎重地同林琯玉道:“何先生说得有道理,父亲为官谨慎,咱们还是少拖后腿了。”
林琯玉张了张嘴,神色似乎有些愕然,黛玉看在眼里,半晌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话题,道:“王大人调任回京,王家要走了,我今日去母亲那里才知道此事。”
林琯玉对此并不觉得奇怪。
当日水溶曾说,他来扬州,是为了给祖父祝寿。他的祖父,必然就是那位早年归隐,四处云游的太上皇了,随行而来的必定还有一支大部队。太上皇大寿这样重要的事情,早年太上皇的宠臣王子腾自然不能错过,皇帝这两年虽然刚愎自用了些,却也不会轻易下了太上皇的面子。他调任回京是迟早的事情,王颀走自然也是必然的了。
“不是说查人贩子么?”她不大自在地说了这么一句。
她惦记着人贩子的事情,第二天再去找了一回王颀,随后就目瞪口呆。
说好的带她一起玩呢?!骗子!
……
王颀一天下来,陪着水溶哄了扬州的知府,又敲打了几位大盐商,还真找到一些消息出来。无非是官官相护,而后头牵头的人,两个人猜出来一些,却都不愿意提。
就这样沉默了一路,水溶忽然没头没脑地道:“那天那两个人贩子,早就死在牢里了。”他顿了顿,知道对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又道:“其实我也猜过后头的人来历不小,只是没想到这么多人都有牵扯。我本来打着就是请太上皇回京的事情来扬州的,还以为是扯着虎皮做大旗,现在反而被此束手束脚的了。”
王颀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他:“殿下,您想管吗?”
水溶想了想,笑起来,看着他道:“……是你想管。”
很早之前,他就发觉了。这个好友,瞧着嘴巴毒脾气差,连脸也好看得刻薄极了,但是和他一样,多少都还有些少年心思。
少年,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对待一些旧事物,也有十分刻薄的态度。
这回的事情,他们其实不该管。穆贵妃在宫里头就够打眼的了,太子成年后对几个兄弟虽然面子上仍然过得去,众皇子但凡有点脑子的也知道自己该夹着尾巴过。水澜飞扬跋扈,是为了给太子和皇帝扮出父慈子孝的戏,水溶却不能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