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在地上仿佛一滩烂泥的陆小凤闻言,几乎要跳起来跟他打架:“我什么时候又欠你一百四十条?”
司空摘星“嘿嘿”一笑:“八百六十条蚯蚓说好了是在三天之内挖到,现在已经是第四天,难道不要利息?”
陆小凤:“……”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朋友?!
陆小凤一屁股坐在泥地上,司空摘星也在对面一根歪脖子树上坐下,朝他挤眉弄眼:“陆小鸡,你猜我这是从哪儿来?”
陆小凤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只见司空摘星身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粗布短打,看起来就像个平凡至极的路人。
然而他很快就笑了:“猴精,你连马脚都没顾上藏,是去皇宫大内走了一遭吧?”
司空摘星穿了一双黑缎软底的靴子,靴底被磨刻了防滑凹痕,哪怕是在冰面上也能走得稳当无比。
他们眼下正身处四月暮春的京城,河面上的浮冰早已消融,能让司空摘星用上这样一双靴子的,唯有皇宫屋顶上光可鉴人的琉璃瓦。
司空摘星也不否认,笑道:“那你倒猜猜我这回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陆小凤眼珠子一转:“前些日子,有漠北部落来使,向皇上呈贡祝寿,难不成……猴精,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啊!”
司空摘星叫屈道:“那些贡品有什么稀奇?我要是为它们走上一遭,还不如去偷贵妃娘娘的肚兜!”
既然不是贡品,陆小凤也来了兴趣:“那你是得了什么稀罕?”
“罗刹国向皇帝进贡了一个美人,据说是金发碧眼、高鼻深目,长得十分好看,我是去瞧个稀奇。”
听到美人,陆小凤更是兴趣盎然:“所见如何?”
司空摘星斩钉截铁:“名副其实!”
陆小凤笑得两眼弯弯:“都说‘贼不走空’,既然是美人,猴精你肯定是顺走了什么东西,快拿出来看看。”
司空摘星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素缎布包,里头包裹着一面巴掌大的银边圆镜。
陆小凤一挑眉,将镜子拿起端详,只见是七条金蛇环边框,十四颗红宝点缀蛇目,不似中原工匠的风格,而且样式颇古。
“这是那罗刹妃子带来的陪奁,不算在贡品之列,我趁她和皇帝在龙床上翻云覆雨,就从妆台上取了此物。”司空摘星嘻嘻一笑,“镜框是用赤金打造,镜面乃一整块流火玉髓,触手生温,其下水银层平整无痕,可算是件稀罕宝贝了。”
陆小凤忍不住笑他:“你个大男人一不缺钱二不愁物,又没有红颜知己,再好的镜子又有什么用?”
司空摘星对他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为什么我能做‘妙手空空’,你却只能在这里挖蚯蚓。”
两人一言不合就互怼掐架是常有之事,现在也不例外。直闹到了长夜已尽、东方将明之际,晨曦从层云间丝丝密密地泄漏,慢慢铺展为遮天红霞,一轮华阳不知何时已经露出半张面孔。
“天、天亮了啊……”司空摘星被陆小凤按在草地上挠了个上气不接下气,现在抬腿踢了他一脚,支使道,“去,把爷爷的镜子拿来!”
那镜子在他们打闹之时就被随手放在了草地上,陆小凤打着呵欠走过去,弯腰捡起镜子正要转身,突然间动作一顿。
镜子里有一轮圆满的红日。
天上的初阳尚未完全脱云而出。
他正低头看着镜面,镜面里却只有一轮越来越大的红日,没有陆小凤的影子。
“陆小鸡,今儿个去吃老黄家的豌豆……”司空摘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嘟囔一边转身去看陆小凤,下一刻愣在原地。
他背后是风吹草木动,此外再无半点异响,而陆小凤不见了。
“……”
“……”
当陆小凤说完自身境遇后,场面一度安静又尴尬。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若非此处无好酒,现在也不是推杯换盏的好时候,陆小凤定要跟楚留香对饮抒怀,毕竟普天之下走背字能到这个地步的确实不多,恨不能执手凝噎。
可惜冷风吹过,带来哀嚎呻吟之声,陆小凤与楚留香返身回到大堂,然而两人皆不擅歧黄之术,面对这满地毒患也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