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曼丽想了一会,最后挑出重点:“这张照片,是昨天上午,我跟他分开的时候,他帮我拍的,大概九点钟吧。其实那个时候,”于曼丽顿了顿,“我听到了齐老板在叫我,但是我当时并没有回答。”
齐铁嘴捂住心口——他的确被人无视了。然而不等哀嚎就被张启山抢在前面问:“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碰到了一个在几个小时之前就已经死的人?”
于曼丽点点头。
“你也看到了?”
齐铁嘴也点点头。
“可是,”张启山指着案件记录,“当时下棋的人、还有和你一起看棋的人,他们都没看到。”
“没……看到?”齐铁嘴有些吃惊。
张启山又重复一遍:“是的,没看到。”
听到这话,齐铁嘴的脸色忽然变得刷白,脸部线条也变得僵硬。
张启山推了推他:“算命的,怎么了?”
齐铁嘴手撑着眼镜框:“佛爷,我有一个秘密,现在可能要告诉你了。”
——
2011年,入秋,新疆。
深红色的太阳穿过云层,不怎么晒人,却偏偏照得人难受。火车站外孤零零地种着几棵树,阴影下聚着几个卖哈密瓜和葡萄的商贩。偶尔一辆火车到站,从出站口涌出拎着大包小包的男女老少,歪着靠着的商贩们精神便都为之一振,纷纷站起来准备兜售甜的掉牙的瓜果核桃。
人流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人差不多散了,齐铁嘴才从出站口一瘸一拐地走出来——他的鞋子刚才被人踩掉了,找了半天才找到,勉强套在脚上也不过是个鞋拔子。
一个浓眉大眼、编了一头漂亮麻花辫的维吾尔族小女孩热情迎上来:“核桃,要吗?聪明!”汉语说的还不是很好。
齐铁嘴盯着她看了半天,最后提了一袋核桃:“今天早点回家去,不要在外面闲晃。”说完随便塞给她一张红票票,就上了一辆出气管还冒着点黑气的桑塔纳2000。
一坐上车,中年大叔样的司机就问:“你就是齐建民的儿子?”
齐铁嘴擦了擦眼镜,略带稚气的脸笑起来还是学生样:“是,满叔,第一次见,我叫齐铁嘴。”话刚说完顺手就捏碎了个薄皮核桃出来塞进嘴里。
满叔皮肤很黑,一笑一口白牙全咧出来了:“嘿,你小子还真他妈是齐建民的儿子,跟齐建民那货一个德行,贪吃得很。早先他来考古,我给他做当地向导,他在新疆住了一个多月,谁知看着白白净净的读书人,操,居然比我还能吃。你是不知道,刚摘下来的哈密瓜,他一天能吃仨!”
满叔越说越兴起,丝毫没注意到齐铁嘴因反光被遮住的眼镜后面,一双眸子中微微泛红。
他自然不知道,他爷爷、他父亲,全都在他十三岁那年被烧死了,就死在他面前。
司机把齐铁嘴放在一家家庭旅店门口:“你信上问的地方就在这里了。当年你爹那小子就是在这住的。你还别说,你爹养的鸽子真他妈灵,居然能飞这么远。以前他给你寄信的时候见过一次,我还不信,现在自己收了信,那才是不得不信。”
九门中还保存着最古老的信息传递方法,信鸽。不过与传统的信鸽不同,九门的信鸽不光识路,还认人。除非被杀,否则绝不会被人抓住。而如果半途被人捕杀,鸽子血就会流到信纸上,遇纸变黑,谁也不知道信上的秘密。
齐铁嘴没有接话:“满叔,明天早上9点来接我吧,我明天就要去塔各坦。”
满叔抹了把只长着头发茬的头顶,隔着车窗说:“这么急?不歇一天?塔各坦没个几天可出不来。”与其说满叔是想让齐铁嘴休息一天,不如说是他自己想先准备一下。塔各坦至今还处在未开发的状态,荒无人烟的,一般都是封锁着不让人进,除非有特殊情况,亦或偶有不怕死的人。这些年进去的人,十有八九都葬在里头了。
齐铁嘴摇摇头:“满叔,我挺急的。而且我不用你陪着我进去,就把我送到当初我父亲与你分别的地方就行了。”
满叔拿起车里放着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咬牙道:“行,那就明天早上九点,我回去把你能用得上的地图导航什么的都给你找出来。”
齐铁嘴恭敬道:“那谢谢你了,满叔。”父亲所说果然不虚,满叔为人确实仗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