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桐指尖一凉。她从没想过陈皮敢杀她。但仔细想想,这的确是陈皮可以干出来的事。大约3年前,二月红的夫人、陈皮的师娘丫头去岳麓书院散心,不想竟被二爷的仇家挟持。二月红当场就将丫头救了下来。因没有造成惨重后果,只能将这三个人关押而无法定重罪。但谁知,第二天夜晚这三个人就齐齐地死在狱里。外界有猜是二月红干的,但二月红那几天都在戏园子里唱戏,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后来,大家将矛头转向了陈皮阿四,因为那天有人见到他从监狱门前经过,但查了半年也没找到证据。
这中间,张启山派张家的探墓人小张飞搜寻陈皮走地道杀人的证据。谁知,小张飞竟就在这途中被人暗算杀害。小张飞弥留之际,留下纸条,将害他之人用血写在信上,并用九门信鸽传了出来。二月红知道以后震怒。二爷向来知道陈皮心狠手辣,做事绝情。杀了劫持丫头的人他或许还能原谅陈皮,但杀了小张飞就真的情理难容了。
张启山和二月红自然再容不下陈皮阿四。太平盛世,早不是百十年前天下战乱之时。自张启山这一代起,留下的规矩就是奉公守法,“天下为公”。陈皮阿四不仅私自杀死了不该他杀的人,还杀了九门同辈,九门自不该留他。可惜苦于没有证据,既没办法从法上抓捕他,也没办法依规矩将他逐出九门。最后二月红只好与他断绝了师徒关系,将他赶出长沙,并向外界放出消息,不许再与他经营盘口营生,否则就是跟整个九门过不去。
天理昭昭,自有清白。
这是陈皮阿四出走武汉前在丫头门前的廊柱上刻下的八个大字。
据传那天下着大雨,陈皮跪在师父师娘门口,不置一词。丫头看他可怜,让他自首,还说二爷门下自然还留有他一席之地,二爷也不会再收其他弟子,她也仍当他是他们的徒弟。但陈皮只磕了三个响头,说“不是我杀的人,我绝不会认”。说着决绝地离开。丫头便拖着病体冲陈皮喊:“阿四,师父师娘等着你。”
陈皮以为师娘说的是他们等着他自首。可师娘的下一句竟是“若你真是清白,就去找证据,证明你的清白”。
陈皮闻言,握紧双手。片刻之后,转身跪了下来,又磕了三个响头,并说“我此生再不踏入长沙地界”。这话一出,杀掉三个劫匪和小张飞的事,便真成了悬案。小张飞的纸条、陈皮的愤怒和他最后的三个叩首,让人捉摸不透。
陈皮因守着长江下的官衙,故此在武汉有不少营生,加上他在长沙时也惯常做水路生意的,所以不消两年,根本不用借助九门的力量,就将武汉的生意场盘活了。所凭不止头脑,自还有毒辣的手段。
霍桐心底暗叹一声:她的心计与陈皮相比,还是嫩了些。
陈皮抿了口茶:“霍二小姐,咱们就把这件事忘了吧。”
霍桐没听明白。陈皮狠戾地扫射了一圈地上的三个杀手,喝道:“滚。”
——
陈皮给霍桐也倒了杯茶:“霍二小姐,你来找我,无非是让我助你坐上霍家掌门的位置。你不会空着手来的,你开出的条件是什么,我很感兴趣。”
霍桐稳稳地坐下来,一手点了点黄木桌面:“我知道,陈皮阿四一不爱钱、二不爱名,这世上唯一能让陈皮阿四心软的,只有他的师父师娘。”
陈皮原本黑如深渊的眸子里终于起了一层微不可见的波纹。
霍桐将这星微的变动收归眼底:“四爷,你绝不希望在师娘眼里留下一个杀人犯的印象吧。”
“哦?你有什么办法?”
霍桐咯咯笑道:“我或许不行,但有人可以。”
“谁?”
霍桐呷了口茶:“我现在就带你去。”
陈皮坐着没动,脸上的笑容有些戏谑。
霍桐放下茶杯,半怒半哂:“怎么,四爷不敢去?”
陈皮冷哼一声:“不是不敢,而是看那人值不值得我去。”
霍桐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水面上仍浮着的几片龙井:“陆建勋。”不等陈皮起身送客,霍桐又说出一个名字:“武藤一郎。”
武藤一郎,这个名字对一般人来说就是个普通的日本名字,对九门中的一些人却绝不陌生。这位日本军官现如今在天·朝执行地下任务,收买张启山不成,决定将张启山杀掉的日本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