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山抬起手,正要制止他继续说话,书库里突然旋起一团黑雾,如蛟龙入海一样迅速游走一圈,最后环绕在三个人周围,缠在四周,像一条抓住猎物的巨蟒。
打蛇打七寸。
张启山目光如炬,找准位置后毫不犹豫地将手伸进迷雾当中狠狠一抓,那团黑气便像被掐住命脉一样,在空中打了个滚,散开,但接着又迅速聚拢起来。
张启山于是连忙从小腿处抽出麒麟刀,割破手掌,重新探入黑气当中。
这次,他抓住了一个人。
张启山紧紧拧住那人的领子,向前一拉,将他也拖进黑雾中。
居然是……吴老狗!
张启山连忙收起沾了穷奇血的麒麟刀——刀尖离吴老狗的脖子只有一指远。
齐铁嘴瞬间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是吴老狗!难不成是幻觉!佛爷,佛爷……”齐铁嘴的话断在口边——浓雾散开,吴老狗并没有消失。根本不是幻觉。
张启山狠狠地把匕首插进腿侧刀鞘里。他压着内心的怒火,声音有些低哑:“吴老狗,你没什么想跟我解释的吗!”
吴老狗拍了拍身上的土:“佛爷,咱们先出去。”
馆藏书库的门竟是开的。
——
霍仙走进病房的时候,绝没想到霍三娘正坐在镜子前梳头。
“小姨!”霍仙出口即发现自己太过激动,忙收了颜色,压低了声音,“我,我很想你……”
霍锦惜挽了个发髻,虽躺了许久,仍不显一丝疲惫,眼角眉梢还带着几分风韵。
“你真是没用。”霍三娘反手一掷,两根白色绣花针直直地向霍仙的喉头飞去。霍仙身体略略一侧,两指夹住针——竟是白骨钉!
霍仙尽可能不让自己表现出疑惑。
可霍仙实在是不能不吃惊。因为白骨钉并不是霍家的针。霍家的钉有金钉银钉和铜钉,尽物之阳,制命之阴,在阴阳五行中属阳。而骨钉则是至阴之物,尤其是她手指接触到的这两根骨针,取自冤死忠臣身上的骨头,半条魂魄凝在上面,怨气颇深,可以将人的灵魂聚在一起,不至散去。
霍仙不可置信的地方在于,首先,不动骨钉,是霍家的家规,有违此规者,须将断骨钉钉在锁骨两侧,以示此人今后便被霍家逐出家门,永不回头。霍三娘是目前霍家的当家人,以身试法,这绝不应该是霍三娘做的事情,
其次,白骨钉只有自己插进风池穴,才能自如控制骨钉,不至被白骨钉反噬。眼下霍三娘可以自如拔出白骨钉,那只有一种可能,这两根钉当初是被她自己插入脑后风池穴的。她昏迷的原因,虽不是外界所知的身体抱恙,也绝不是她以前所认为在探石棺找百尸令牌时被“隐鬼”抓伤,才被人从墓里抬出来的。
霍仙把两根骨钉轻轻放在手掌心。霍家内斗狠戾,她幼年时上一辈为了争夺霍家掌门之位,霍二一支不惜下狠手,在冰棺里杀了她母亲。后来是霍三娘、也就是她的亲小姨,利用霍二一支的内斗,趁机将霍二一支赶出霍家,才抢到掌门之位,报了她母亲的仇怨。霍三娘年纪并不比她长几岁,她们一同长大,在霍仙的心目中,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小姨更值得亲近和相信。她一直认为霍三娘是个正派的人,她还记得小时候她不小心摔坏了外婆的笔洗,那时候胆小,就想找小姨帮她消灭罪证。但小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让她去给外婆赔礼道歉。她的许多做人的道理,都是外婆、母亲和小姨教给她的。
霍仙慢慢阖上手掌心,走到霍三娘身后。不等她开口,霍三娘先道:“心慈手软的人,总会比别人先死。”
霍仙摊开手掌:“心术不正的人,绝不能活到最后。小姨,这是你教给我的。”
霍三娘夹起白骨钉,两根手指纤纤如玉:“少为你的妇人之仁和无能找借口。如果不是我,于曼丽恐怕真的要走出还魂门了,说不定还会杀了你。你这么心慈手软,早晚落得和你母亲一样的下场。”霍三娘用绢帕擦干净白骨钉,然后将骨钉插进发髻里。
霍仙低下头,眼睛里一闪一闪的。但她依然坚持着:“小姨……”
霍三娘打断她的话:“霍家掌门人的位置,一切以霍家为重,能者居之。于曼丽只是个死人,何必对她动恻隐之心。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凑齐生血白玉,阻止万灵出逃,而于曼丽是绝佳的帮手。至于最后。”霍三娘用指尖轻轻扫了扫自己的手腕,没有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