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麻烦您了,莱克特教授。”布鲁斯答应下来。
汉尼拔·莱克特的家非常干净,他是个有钱人,却毫不奢华,每一寸的品味都融入背景之中。无论是瓷砖、地板、墙上的画、书柜上的摆设……无不彰显汉尼拔别具一格又低调内涵的审美。
“您喜欢欧洲文化。”那是一个白瓷花瓶,上面却绘制着亨利·卢梭的《沉睡的吉普赛人》,在大块暗色调的背景上几抹跳脱的亮色,月光如练,照耀着黝黑的脸庞。
“超现实主义的画作,原画保存于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里,十九世纪法国画家的作品,亨利·卢梭并不有名,起码不像某些享誉全球的大画家。”汉尼拔介绍道,“《沉睡的吉普赛人》是他少数杰作之一,他父亲是工匠,从没有人教他画画,这是他的本能。”
“星期日画家,是的,有人称他为原始主义画家,没有任何流派,只有原始情感、原始素材、原始色彩……笔触稚嫩,却像极了山洞里的远古壁画。”布鲁斯没有伸手触碰,只是平静地评价道:“他的每一幅画都是一个梦。”
汉尼拔微笑了起来,约过女孩儿,用指尖触碰狮子的鬃毛,他偏过头正好可以观察亚裔少女的侧脸,他能嗅出每个人身上的味道,他们的肉质,他们有没有得病,甚至是他们的情绪。和亨利·卢梭一样,这或许也是一种天赋,捕猎者的天赋。
只是,出乎意料,这个女孩儿身上几乎没有任何味道。
她不擦任何护肤品或是化妆品,不用任何香水,只能闻到昨天的洗浴液,商场里最普通的大减价的牌子。她身体健康柔韧,没有任何疾病,想必嚼起来口感也像30个月的小牛肉。
但她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味道,即便今天早上去采访犯人时,她也不喜不怒,甚至控制着心跳都没快上一拍。哪怕自己此刻已经入侵了安全距离,对方依旧平静如水……不,不是平静,而是沉寂冷然,就像是无边黑夜。
“我个人并不喜欢这幅画。”布鲁斯不留痕迹地抽身开来。
“为什么?”汉尼拔好奇道。
“有人觉得这幅画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但我只看出了亘古不变的死亡和冷漠。”据说卢梭是在从军路上看到沙漠上有一个吉普赛人的尸体,乐器散落了一地,这可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景象,唯有悲凉。
“萨松的诗总带着浪漫主义的幻想。”汉尼拔倒是赞同布鲁斯的观点,“这张画总让我想起那张照片,秃鹫围着一个瘦弱的女孩儿,等待自己的食物。”
布鲁斯冷笑,汉尼拔身上野兽的气息都快盖不住了。
“我去给你拿毯子,就在沙发上睡一会儿吧。”汉尼拔话锋一转,轻声说道,看着亚裔女学生并未反对,就转身去拿东西。
布鲁斯坐在了沙发上,手里扣着从包里拿出来的微型监控装备。监视野兽是件冒险的时候,如果激怒对方,说不要被反咬一口的。
他微微垂着睫毛,眸光闪烁,只是思考,并不紧张。
汉尼拔回来的时候,除了左手拿着一个枕头,臂弯上搭着一条绒布毯子外,右手还拿着一壶浅黄色的花茶,洋甘菊在热水中上下起伏。
散发着宁神功效的花茶被斟入青荷色的瓷器杯子中,汉尼拔递给了自己的女学生,后者笑着端在手里,嗅着洋甘菊的味道,吹了吹滚烫的茶水,并没有喝下去。
开玩笑,布鲁斯又不傻,怎么可能喝一个变态递过来东西。
中国女学生垂下眼眸,热气在纤长弯曲的睫毛上凝成细小水珠,让整张小脸都红润水嫩起来,看起来年纪就更小了。她低头浅浅喝了一口茶,将枕头放好睡了下来,模样好生乖巧。
至于布鲁斯到底有没有睡着,那就天知道了,反正他能够控制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就算装睡也能骗过所有人,连可以作弊扫描体征的超人都会被骗过。
为了避嫌,汉尼拔没有待在客厅,而是回书房里写东西。他右手边放着一叠名片,左手是一排菜谱,都可以从金属圈环中拆下来。男人思索一会儿,写下几行漂亮的花体字,脑子里不由回想起今天早上那个聒噪的学生。
对自己身边的人动手,未免太过托大,容易被警方发现。
不过一百多号人……不如等这次实践课题结束后再说,汉尼拔漫不经心地取下一张法式牛舌饼的菜谱。话这么多的人,舌头多半是富有嚼劲,却肯定不够鲜嫩,香煎牛舌做不成,可以试试这道牛舌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