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霜见他此举,不免对他生出些好感来。每回同兄弟以外的人比试,对方开口第一句话便是:“看在你是女子的份上,我便让你几招。”她才不需要他们相让呢!每每五招就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了。牧云寒能够承认并尊重她的实力,着实是男子当中难能可贵的。尽管不愿承认,牧云寒的确是她心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这么强大的对手都能对她平等相待。想到这里,她不免觉得心中流过涓涓暖流。
剑起剑落间,不到三招,严霜就被牧云寒剑指咽喉。
严霜见牧云寒武艺已经到了这种境界,不由震惊:“严霜输得心服口服,恳请寒殿下教导严霜。”
自那以后,严霜便天天跟随在牧云寒身边。二人会一同练兵,闲暇时分,他会指导她的武艺。同父王和兄弟练武时不觉得,可在牧云寒身边,她总发现,这个男人总是可以用最巧妙的办法,省去那些累赘的训练,只需短时间的功夫,就可以将那些秘籍中武艺炼得炉火纯青。而且他又光明磊落,从不藏私,每每想出了好的方法,第一个就会告诉她。虽然严霜非常不想承认,大抵是天赋作祟,即使有和他一样的方法,她还是赢不了他。
可一到朝政之事,牧云寒却难以顺心。牧云勤虽然重视他,可以南枯世家为首的文官群体却觉得他为人太一板一眼,不知变通,不如精读典籍的牧云陆适合做储君。严霜不知道牧云陆是怎么样的人,可她知道,在她心中,牧云寒是她唯一期望的能够君临天下的人。她的父王牧云诚未及弱冠就戍守北陆,从小在天启长大的他因着北陆猛烈的风沙和瀚州不止的反叛野心,看起来比同龄人老了十岁不止。可那些在天启过着奢靡生活的文官却屡屡进言,要削靖王的兵权或者减少提供给靖王的粮草,以防靖王谋反。在这个时候,也只有牧云寒一个人会站出来,直言不讳地指出守卫北陆之艰难,并且唾骂那些文官的野心。要不是他的这些举动,她的父兄早就不知道埋骨何处了。
她陪着他一同守卫瀚州,又陪着他一同体会穆如满门忠烈遭猜疑而灭门的悲痛,又陪着他一同将穆如铁骑重组为苍狼骑。她也不知道,何时对他的感激与钦慕之情竟然转变为了男女之情。可是他是她的堂兄,他也是皇帝牧云勤心中认可的储君人选,他们二人之间,除非放下牧云姓氏的一切,否则绝无可能。他怎么可能放弃他想穷尽毕生所学守卫的牧云氏,她又怎么可能放弃她从小矢志保卫的山河和家园呢。她只能将这份感情深埋在心底,能同他一起作战,一起饮酒,于这乱世之中,她已经别无所求了。
可瀚州人不断进犯,她的兄弟与父亲相继死于瀚州人之手。在瀚州战场上去世的,不光是她的家人,还有千千万万为牧云氏和穆如氏奋战的士卒。每每收到前方的战报,她同牧云寒都已经流不出悲戚的泪水,只能化悲愤为力量,研究地图上的每一处关隘,找到击败瀚州人的突破口。
终于,到了牧云寒上战场的时候,她本想同去,牧云寒却告诉她,她不能去,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能够让他放心将牧云氏交托的人。
她头一回不希望自己被当作一个男子看待。她只想跟随牧云寒上战场,生死永随。虽然她从小就是为了牧云氏的江山而战,但是父亲与兄弟相继去世,如果牧云寒也死于瀚州,她真的不知道,在这样一个风雨飘摇内忧外患的牧云王朝,她又将要依靠什么活下去。
可是她又怎么能够拒绝牧云寒的请求呢。他不仅仅是她一生所爱的男子,更是与她一同捍卫牧云氏的战友。他们二人若是都战死在了瀚州,这天启城,这东陆,这她的父兄用身躯护卫的大端国土的每一寸,都会丧于瀚州人之手的。
那日她在帐内模仿牧云寒使用寒彻的身姿时,前方传来了她最不想听到的,牧云寒战死的战报。
“严霜,如果我不能回来,我请求你,一定要代替我,继承你父兄的遗志,将瀚州人拒于天启之外,保卫牧云氏皇朝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她虽然答应了牧云寒,但是因为生气他在战时说些不吉利的话,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便赌气不肯理他。哪知道,他同她就这样天人永隔了呢?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他说呢。
她一直把打退瀚州人当做毕生之志,可是这一次,她居然丧失了所有做这一切的力气。父兄相继去世,她都未曾掉过一滴泪,只是内心复仇的火焰愈燃愈烈。而现在,她只想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场。可是她不能,若她不振作,她不仅不能完成牧云寒交托给她的遗愿,更是辱没了她打小以来的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