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牧云陆的记忆中,除了幼时,从未见过皇兄牧云寒像今天这样生气。可是无论作为兄弟还是作为臣子,他都不得不提醒皇兄这样做的后果:“陛下,薛或等人编排皇后,死有余辜。但陛下若将他们以谋反定罪,恐招致后世骂名啊!”
牧云寒从龙椅上站起,一步步地走下台阶,扶起跪于地上的牧云陆:“皇弟的良苦用心,朕记在心上。只是薛或等人两次三番为难皇后,尤其这次,若他的奸计得逞,将会动摇国本,动摇牧云氏江山!将他们以谋反处决并无不当。皇弟无需再劝,要让他们知道,污蔑皇后,会带来何种后果。”
孤松直本因薛或诬陷皇后还要带上他儿子十分生气,可见到薛或是这样的下场,他身上溢出的冷汗浸湿了衣衫。幸亏当初听了儿子的劝告,龙有逆鳞,当今陛下的逆鳞就是皇后娘娘。陛下不是懦弱的先皇,皇后也不是朝中无根基的银容妃。世族想要打垮皇后,通过后宫来保持势力的方法已经完全失效。当初他还生气儿子一意孤行要去从军,可如今看来,若是没有儿子同陛下和皇后的这点情谊,孤松家又能坚持多久呢?
侍官向严霜回报了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严霜虽然对薛或的行为感到愤怒,可是这些在牧云寒带给她的感动面前都不值一提了。
严霜抱住下朝后径直来找她的牧云寒,这些日子以来各种复杂的情绪让她在这个她最为依赖的男人的肩头哭了出来:“寒哥哥,常人言,帝王之心,最是难测。寒哥哥为何能够信严霜直此?寒哥哥难道不怕那些大臣所说的牝鸡司晨、秽乱宫闱的话吗?”
牧云寒也紧紧回抱住了严霜,他自十八岁以来,还未曾与严霜分别这般久,可再是思念面前的人儿,也顾及到了她的肚子:“因为你是朕的严霜,是这九州除了母后以外唯一一个不因朕姓牧云而对朕好的人。你是朕登上这帝位的所有理由,没有你,朕做这个帝王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起殿上牧云陆提到的事情,严霜对牧云寒说:“可是寒哥哥此番为了严霜,居然要族灭几个文臣世家。寒哥哥这几年不辞劳苦,日夜辛苦录囚,明察秋毫,不滥杀无辜的美名全毁在严霜手里了。”
牧云寒轻轻抚着严霜的青丝说:“不拿这个震慑那帮文臣,他们怎么能知道,你是朕唯一不能妥协的地方呢?为了霜儿,看来朕只能再辛苦录个几十年的囚,看看能不能为朕再挣来个美名了。”
严霜见劝不住他,便放弃再劝的念头,想要同他分享这三生三世的秘密:“寒哥哥不是一直想知道严霜是怎么学会的秘术吗?严霜这就来为寒哥哥解惑。”
严霜用秘术为牧云寒呈现出前两世的幻境与今生的缘起。
牧云寒首先记起了第一世的情形。严霜是他的堂妹,却也是他唯一用正眼瞧过的女子,她有着自己的追求,不依附任何人而存在的追求。宫中不乏娇艳的女子,可只要一想到她们为了男人的爱不择手段,再美艳的外表其实也索然无味。
他既心疼自己这个堂妹明明还是个小姑娘就要承受护国重担,可又庆幸因为他有她的陪伴而不再孤独。以南枯世家为首的文臣苛责他久了,他也会怀疑自己。可只有严霜会在他身旁一遍遍地告诉他,错的不是他,是被南枯世家扰乱的朝堂氛围。
微斯人,吾谁与归?可她为何偏偏是自己的堂妹呢?
在他还来不及仔细思索自己对于这个小姑娘是何样的感情时,就被永远地冻在了溟濛海的冰湖之上。
第二世的时候,他极早地发现了自己的情感。尽管他是她的堂兄,可目睹父皇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对于至尊之位没有什么幻想。他完全可以自绝争储的希望,只为换得一个同严霜在一起的机会。
可大端面临着内忧外患,为了保护父皇和母后的家族,他不得不被卷入这些事情。为了能够不连累他的小姑娘,他不能给她以承诺。况且小姑娘也是想要做将军的人,他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扼杀小姑娘的梦想。
等到他解决完这些烦心事,等到她实现了她的梦想,他们就可以忘记牧云的姓氏,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出现硕风和叶这个人呢?
当他知道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当他想对小姑娘做出承诺的时候也已经晚了。小姑娘呆坐时露出的笑颜不再为他,甚至连哭泣后红肿的眼眶也不再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