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原律同时也“啊”了一声,但她叫完之后转身就逃——当然,真岛吾朗伸手一抓,这只妄想再三脱逃的兔子就只能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你逃什么?”男人问。
她心想:被人追了还不逃,我是傻子吗?
上原律自然没有说出口,眼神在真岛吾朗和旁边那几名眼熟的男性(尤其是中间那个光头)之间来回片刻,忽然福至心灵,语气古怪地问他:
“难不成,这……这些人,都是您的……呃,手下?”
“是啊。找了你整整五天,你也真是能逃,兔子变的吗你是?”
“……”
上原律就差没给气定神闲还顺带嘲她两句的真岛跪下了。回想起这五天来的遭遇,她没好气地瞪他:“那您为什么不直接用手机联络我!”
“我不喜欢用手机。而且,就算我联络你,你会乖乖见我吗?”
“不会。”上原律脱口而出。
真岛笑了:“行,挺实诚的,我喜欢。”
……谢谢哦。她在心里已经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
随即,男人挥挥手,手下们便纷纷知趣地散开,离开前还意味深长地向她行了个“注目礼”。方才还骇人的阵仗顷刻只剩他们两人。上原律有些不自在地挠挠头,本想问他有什么事,却听他兴致勃勃地说:
“走,陪我唱歌去!”
这简直就是灾难的开端。
上原律坐在包厢里,含泪挥舞着手铃打节拍,心里颇有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壮烈感。
——真岛吾朗一开口就把她震住了。
倒不是说男人的声音有多难听,而是他根本就不按照原曲来:大阪话唱歌,乱说歌词,唱到兴起处还即兴发挥,把包厢当舞台。
一曲完毕,上原律已经完全记不得《Get to the top》原本的曲调和歌词是什么样的了。她满脑子都是真岛兴奋的叫嚷和过山车般的声调抑扬,只能晕乎乎地鼓掌,发自内心地说:“您唱歌真是天才。”
“哈,废话!”他咧嘴笑,拿起点歌机,“没办法,既然你这么捧场,我就勉为其难再唱一首吧!”
“……好,您随便唱,包场都无所谓。”
他开心就好。上原律努力把喉头一口老血咽了回去。
不过,这是上原律第一次见真岛吾朗表露出如此随和的一面。她此前从未见过他如此喜形于色——尽管也有认识时间太短的原因在内——屏幕的荧光跃入他眼中,那只幽黑的眼仁竟一瞬透亮似日光下的玻璃球。
她抿抿唇,错开目光,捧着饮料埋头直喝。
第二首时,上原律差不多掌握了真岛的节奏。奇怪的是,习惯之后她居然会觉得他唱歌其实还算不错,虽然基本没踩在节奏上,但自成一派风格——她着实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然后,男人放下话筒,把点歌机塞给她:“光我唱也没意思。”
“这个,我不会——”
“是谁刚从KTV里出来的?”男人似怒非怒地瞥她,“会就去唱,我讨厌人婆婆妈妈的。”
“……”
上原律放弃了。她拿起点歌机,硬着头皮选起了歌。
适才被歌声带动起的气氛逐渐沉淀下来。手指机械地摁着按键,她的注意力实则都放在对面的真岛身上。她在想很多事,不仅仅包括“他为什么要拉她来唱歌”,还包括更多的、眼下尚且找不出合理解释的事件。
这时,男人若无其事地开口:“哦,对了,你上次落在我那儿的花,我扔了。”
“啊……嗯,没事。”是指“花屋”送的那束吧?有点可惜。
“谁让你躲了我五天,花都开始枯萎了。”
“……真岛先生,恕我直言,是个人都会躲的。”
“呦,胆子大了不少嘛,还顶嘴。”他没恼,话中含笑。
上原律在心里嘀咕:我本来就不怎么怕你,不想接近你,最主要还是碍于身份。但她忍住了,暗自撇撇嘴,继续看屏幕上歌名滚动。
而真岛吾朗突如其来的发问,则更似一滴墨点,一旦浸入清水,就再也无法控制黑色的扩散了。
他问:“你是警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