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位客人却并未急着离开,而是细细打量她片刻,挑眉道:
“你今天怎么看见我脸这么红?”
“……啊?有吗?正常的呀,”上原律摸了摸自己的脸,“可能空调开得太足了?”
“语气也很怪,感觉比平时傻了三倍。”
“……”
上原律心想我没把您轰出去真的是我心善。
但不知为何,她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不仅如此,她总觉得从刚才起脑子里就像煮着一锅浆糊,咕嘟咕嘟地冒泡。“别动。”男人说着,取下了一只手套,动作自然地覆上她的额头。上原律一惊,不敢退后更不敢说话,任凭他神色如常地确认彼此之间的温度差,然后收回手,叹了口气道:
“把你们店长叫来。”
“您您您要干什么——”
他瞟她一眼:“请假。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吗?”
确实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
“你那儿备了药吗?”
“没有。”
“……麻烦。那你在休息室等我,我买了药再过来接你。”
她茫然:“接我?干什么?”
“送你回去,”男人转身离开前幽幽瞟她一眼,“你一个人回去的话,保不准就半路晕在街上了。”
“……”
上原律再次忍住了反驳的冲动。
起初,是出于本能的畏惧,畏于其喜怒难辨的举动和捉摸不透的想法,惧于隐匿他眼底的疯狂与杀伐。但从前的职业习惯又迫使她在他面前挺直脊背。
在门前站定,上原律总算清醒了些。男人也不再牵着她手腕,而是径自从兜里掏出一个钥匙开了门,动作利索得好像这里是千禧塔上他自己的家。见此,上原律又有点晕了,忙问他:“……您这钥匙哪里来的?”
“忘了吗?是你之前给我的备用钥匙。刚好现在还给你。”
“呃,好。”
的确忘了。事实上他们只“同居”了两天左右,而自那件案子平息以来也快满一星期。眼见他把钥匙交至她手中,她竟感到了一丝不清不楚的遗憾,而这份情绪在成形后便立刻冲上脑际,化作了一声——响亮的喷嚏。
“快进来。”男人无奈道。
“嗯,好,阿嚏!……我没事的,您不用——阿嚏!不用担心……”
几个喷嚏下来她已是泪眼汪汪。自知毫无说服力,上原律只好乖乖按照他说的,换上睡衣躺上床。隔着门听见拖鞋声来去,不一会儿又隐隐听见了水烧开的声音,她盯着天花板,心里百转千回,既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又觉得这样太过意不去了,她便坐起身来,正好体温计也到了时间,拿起一看——38度。低烧。
“我进来了。”
适时传来真岛的敲门声,上原律一哆嗦,温度计掉在了被子上。她手忙脚乱地捡起温度计,见他拿着水杯和药进来,便扬了扬温度计道:“还好,38度。”
“好什么好?”真岛无奈地接过温度计,确认了一下数字,才将水杯和药递给她,“有点烫,慢点喝。”
她点点头,服下药后,情不自禁地笑起来:“难得看您这么温柔,感觉赚到了。”
男人一愣,随即板起脸来,没好气地斥她一句“我干嘛有事没事就对别人温柔,又不是中央空调”,在她一迭声的回应中无奈地叹道:“快睡吧。”
后来,是基于时间和直觉的信任,信任他的为人、他的理智和他不经意展现的温柔。这种信任进而生出好奇,好奇心则表现为“不再害怕”,甚至,“刻意接近”。
“可能是前两天穿少了……哦,说起来,前两天水川还说我穿少了要感冒,没想到真是一语成谶啊。”
“……水川?你俩见面了?”
“嗯,不过是我约他的啦,想看看他习不习惯新的环境。”
“时间长了不习惯也会习惯的。……再说了,你又不是道上的人,瞎操什么心。”
没有注意到他话语间的微妙停顿,上原律喝了一口拉面汤。“怎么能是‘瞎操心’呢。我和他也算是有点缘分,多交个朋友也不是坏处嘛。”她继续说,随即听见他短促地笑了笑:“呦,我以为你会排斥黑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