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山和桐生?哦,是啊,他们是恋人。
“今天中午和水川提前道了别,便利店的工作也辞了,不会再回来了。”
——有什么不信的?他们俩很般配啊!那段时间他俩经常出去约会,有时带着小遥,看上去就跟一家三口一样。
“我本来也没有理由再回来嘛。所以,今晚我其实……是来向您告别的。”
——嗯?我个人倒是觉得没什么关系啊,警察和黑社会怎么就不能相爱了?你这个问题问得还真奇怪,难道……
“谢谢您这段时间的关照,能认识您,我真的……真的很高兴。我很庆幸那天晚上,在千禧塔下遇见的是您。所以,真岛先生——”
风声远去,夜色消散。至近的距离下,只有呼吸交融。
这是一个漫长而温柔的吻。
有力的双臂。齐整的胡茬。黑色的眼罩。他的发丝。他的温度。他的气息。
一切都是他。
苦涩的烟味弥漫开来,她开始感到近乎窒息般的眩晕。她听见他压抑的呼吸声。他的双唇辗转的每一处,都是隐忍,都是痛苦,都是短暂的温存。
唯独没有挽留。
他不挽留。
于是她哭了。温热的眼泪渗进来,消逝在唇齿之间。她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然后被他抱得更紧,但她随时能够挣脱,因为他无意挽留。
真岛吾朗。
将这四个字一笔一划地镌刻在心底,直至两人分离。
她哭得妆也花了,这是她特意为今晚化的妆,今晚才是她的约会。可眼泪还在不停地掉。他便摘下手套,苦笑着为她擦去,指肚温热。
“别哭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笑起来才好看。”
“……这是您第一次夸我。”她带着哭腔说。
“是吗?”
“您也不怎么叫我名字,姓氏也不,总是‘你’来‘你’去,还老说我傻。”
“……上原。”
她哭着笑了起来。她想她现在一定特别难看,特别傻。
“再见。”
于是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再见,真岛先生。”
“……嗯。”
他不曾挽留。
☆、十二
这是一个雪天。
苍天堀的街道上张灯结彩,满缀彩饰的行道树笑脸相迎路过的人们。圣诞歌响彻大街小巷,欢快的童声在夜色中一遍又一遍地齐唱“Jingle bell”。
热闹的街道上,和她擦肩而过的人们洋溢着笑容。恋人们漫步街边,友人们互相捉弄,偶尔有孩子笑闹跑过,身后也一定会跟着一脸担忧的父母。上原律望着他们走过,在较宽阔的桥边停下,这里有一盏路灯,飞落的雪花在灯下熠熠。将伞柄靠在颈边,她掏出手机,打开短信界面,神情认真地打起了字。
【苍天堀下雪了,每到这个时候就特别冷。】
【和您相遇的时候还是秋天吧?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我回大阪已经一个月了。】
【我刚下班,这份新工作还挺累人的。哦,对了,回来以后找工作很顺利,您猜猜我找了什么工作?是助理!嘿嘿,我打赌您肯定猜不到!】
【平时帮忙整理文件,输入表格,说起来挺轻松的,不过做起来事超多,不然我也不会现在才下班啦……加班真苦,唉。】
严冬的刺骨顺着手套与皮肤的缝隙钻进来。她呵出一团白雾,将伞向上举了举。大拇指冻得有些不听使唤,她使劲儿跺跺脚,继续写道: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就想说,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啊,真岛先生。】
微裂的屏幕上显出一字一句。她上下检查一遍,打开“联系人”,里面只有一个名字。全部填好之后,她又确认了一遍,这才摁下“发送”键。
眼看着白色信封眨眼间消失在屏幕那端,随即“发送成功”的提示映入她眼帘。上原律吸吸鼻子,合起手机,走上桥。桥边多是情侣,或是面河,或是相拥。她尴尬地耸耸肩,一路小跑,从桥边的楼梯下去,在漆黑的河岸站定。
白色从伞边簌簌而落。
短信提示音突响。上原律怔了怔,打开手机盖。屏幕上提示她有一条未读的新信息。
迟疑片刻,她点开,看见了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