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边境,是一处复杂程度丝毫不输昧谷的地方。这里湿热的气候不同于中原其他地方,初来乍到的人总是很难适应,更何况还有传闻里骇人的瘴气氤氲在城郊茂密的山林中。官道从中原腹地一路延伸,承载多少代来往者脚印车辙的道路在此地却像是荒废了一般,几乎要被丛生的杂草覆盖。
“没办法啊,大人也时常会叫人去锄掉这些草,但这些杂物实在长的太快了。”
受命前来的是文琦他哥的一个年轻部下,自称小谷,样貌普通,若非额前时垂下的两绺头发,倒是真叫人记不住。
他骑着马走在前头,身后是文琦和云丹,以及九爷一位不常见的朋友——至少云丹不常见到他。
她还是有点意外,倒不是因为九爷派来这个她几乎没见过的人,而是九爷在听完她的叙述后的反应。“喔,所以是想来跟我借人马啊。”九爷没有像往常一样爽快地答应,倒是搓着自己的小胡子,一幅云丹从来没有在他身上见过的沉思熟虑的样子。“有点引火烧身呢。”他倒是苦笑起来。“我要是不借呢?”
云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但却不知道原因。“原因?”于情于理这都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她不懂。
“你也说了朝廷嫌他们是个小地方,所以才不派兵。”九爷语调不变,听来仍是吊儿郎当,“想像一下,如果你是皇帝,你手下的一个地方被人入侵了,自己这个老大不用派兵就能搞定一切,你会怎么想?”
云丹回答:“如果我的手下无法自己解决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麻烦,那我才会头疼。”
“可现在他们面临的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麻烦。”九爷看着她,嚼了一口糕点,“那是月纥。”
月纥,云丹知道这个名字,这是那个小婢子的故国。纷飞战火撕裂了这个国家,手足无措的人们开始向北境的狼族学习,想要通过侵扰掠夺别人的安宁来使自己活得更好。
很不幸的,中原就是他们的目标。
“你也不用太担心。”吞完了糕点的九爷又灌了口水,长长地打了个嗝,“这事不是单纯的找些武夫过去就能解决的,我会想办法帮文知府疏通一下上面,多少还是得有官方出手才能顺理成章。”
云丹捕捉到了那个敏感的字眼,“所以你还是会派人跟我过去。”只是多少的区别而已。
“那当然啦。”九爷白了她一眼,“怎么说你都来找我了,况且我也不能放着咱们大好河山被人吞了一块。”
云丹回头望了一下身后安静跟随的那个人。一身简单的灰黑色短打跟他那匹黑色的坐骑十分相配,身形虽然比云丹高大,但是那张蓄着小胡子的脸却全然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她轻微皱了皱眉,心里奇怪这个孩子干嘛要蓄胡子。
对方不瞎,见她正看着自己便大大方方地回问:“有事?”
“没事。”
“哦。”没事那他就不废话了。
“你叫睦端?”
“是啊。”
文琦也望了过来。
“你以前来过这里?”
“你说这滇城啊?”
“对。”
“来过。”
“什么时候?”
“忘了。”
“忘了?”云丹一脸惊愕。
对方一脸无辜:“对啊,忘了。”他没说谎啊,谁一年到头没事记着个游山玩水歇脚路过的地方。
对话停在了尴尬的地方。
这个人的回答太过简单,简单得让云丹找不到任何突破口去撬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好在对方善解人意。“你一定在怀疑我是不是真的什么万人敌之类的武艺高强的人吧。”
隔壁文琦回头看他一眼,眼神明明白白地写着“我也是”。
“用不着猜,因为我本来就武功不高。”这个睦端倒是坦白得很,“你们现在要去的滇城,里面可是有着一大堆武功在我之上的能人。”
“什么?!”最前面的小谷忙不迭地转过头来看他,又急又气,“那他们为什么不去当兵啊!我们征兵布告都已经贴出去好久了!”
睦端耸肩,“那就要问你们自己咯。”
马蹄渐次踏在铺着青石板的官道上,偶尔踩在石板缝隙间便沾了一蹄子略带些泥泞的泥土。不知是这几日有雨水降临此地,还是早晨雾气湿重,这一路上稍微被尘土掩盖的地方都显得泥泞湿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