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醒得太早,一时神智不清,杵在门缝边上愣了半天,才意识到那闪过去的影像中似乎带了一块违和感十足的大红颜色。
那是睦端左臂上的伤口渗出来的血迹。
昨日才来过的那三人现下坐在大厅客座上,神情严肃,缄默不语。
几个时辰前,在时间还被划分在“昨天”时,这三人在南门外的隐形城镇里想出了一个计划。
“你们昨晚被攻击了?”
门口有人惊呼,引去诸人目光。
被家仆喊醒的文知府此刻睡眼朦胧地站在门口,一时被盯得有些尴尬,想用假咳来掩饰,却没忍住一早的困意打了个哈欠。幸得袖口已在脸前遮挡,无人发觉异常,待困意稍敛,他才放下手道:“……这么巧,昨晚我们也被人偷袭了。”
云丹站起身来,面露惊色:“知府大人也遇袭了?”
“是啊,多亏信使武功高强才……啊,就是这位。”文知府侧身,给身后已换了一身装扮的人让出个位来,又回过头去说完自己刚才的话:“才没让那家伙得手。”
睦端右手捂着左臂,也站起身来:“你们没人受伤吧?”
“没有。”陌生人抢了文知府的话头,三两步走上前来,抬手就准备解开少年人臂上染血的绷带。“那人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我赶跑了。”
虽然知府大人刚才已有介绍过此人是“信使”,但他在睦端这里还是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少年似乎对信使的行动有些抵触,缩回手臂的同时连声阻止:“等等,你——您哪位来着到底?”
信使比睦端高出一个头,目光本低垂落在他大臂伤口上,闻言便轻抬了眼皮看着对方的脸,可那眼神却像射了两支冰箭出来,剑眉星目,此剑锋利,此星亦寒。陌生人咄咄逼人的气场让睦端不自觉又往后退了半步,此举又引得信使双眸微敛。
云丹都看在眼里。
“他是朝廷派来的人,你不用担心。”文知府上前解围,顺道上前揉了揉自家妹妹的小脑袋——虽然之前去玖宫岭投奔时被告知了文琦身形不再生长的原因,但他没去留心,只像以前那样当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你们和我一样称他信使便可。”
这话听来不合规矩,但因为朝中那位大人特地吩咐过不可暴露身份,于是来人便干脆令其以信使相称,省却许多麻烦。
睦端终于放下心来,让那人解开自己绷带。
但气氛还是很尴尬,信使约莫是觉得自己刚才吓到了这个年轻人,于是放缓了语调,吩咐完仆人去拿药膏后便对睦端道:“我只是帮你看看伤口,滇城气候湿热,伤口很容易化脓的。”
少年一身黑衣未曾换洗,昨夜又经历恶斗出了一身汗,黏在衣物上风干后便总有微臭。左臂绷带被解开时,那轻微的汗臭便在小范围内散开,正好也只有信使闻得见。少年注意到对方微蹙的眉峰,略窘迫地说道:“让信使大人来帮我看伤口感觉不太好啊……其实刚才我还以为,你是不是把我当成昨晚袭击你们的人了。”
此言一出,其他几人纷纷紧张地盯住了他。
“毕竟现在大家都不熟啊,而且刚才也没说是一伙人。”睦端急忙辩解,“刚见面的人互相怀疑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是很正常,但你说出来就不正常了。文琦这么腹诽着。
不过信使神色不变,看起来似乎并不意外:“的确,我刚才有这么怀疑过,不过现在我不怀疑了。”
云丹饶有兴致地插话:“为什么?”
信使抬头看她,两手捏住刚拆下的绷带两端,展开在所有人眼前。在场几个女仆人看见那一大片的血色,吓得连忙转过身去挡住眼睛。
信使平静道:“因为我昨晚根本没伤到他。”
碧衣女子眸色微变。
睦端瞪大眼睛哇了一声:“您居然把他放走了。”
“首先得看看,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物。”
昨晚身处简陋木屋,几人围坐一桌商量计策,油灯上稍稍静立了些的火苗又在云丹薄唇轻启时摇晃了几下。
“这个计划不比瞒天过海简单多少,要想瞒过去,就得看看他们聪明到什么程度。”
“你想怎么做?”文琦问道。
火光映在云丹的眼里,明灭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