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说他们背叛了。”信使说道,“他们可能早就被发现,被灭口被替代了。”
……还不如背叛呢,好歹人还是活着——不过背叛了的话,反而会想着这些人为什么不去死吧。云丹为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感到好笑。
文知府对自己被仆人抢了戏份颇有不满,假咳了两声引回大家视线,问道:“那信使大人,您怎么看这事呢?”
对方轻飘飘地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在知府大人勉强挂在脸上的镇定神情崩掉之前,缓缓起身。
屋外的云层越积越厚,一层层叠加出骇人的黑灰色来,沉甸甸地盖在城市上空,屏蔽所有光线。早上已经变得要跟夜里一样伸手不见五指,其他家仆已经被屏退,信使只得吩咐唯一在场的小谷去将屋里的灯烛点上,这才又亮堂了一些。
“前几日我们刚放出谈判的告示,月纥就偷袭了云丹姑娘你们一行人,”信使绕着圆桌,开始慢悠悠地踱步子,“我实在看不出来,他们有为双方和睦相处做出过什么努力。相反的,倒是我们的努力经常被置若罔闻。”
他慢腾腾的转了一圈,最后拍了一下睦端的椅背,走向大厅门口,又转过身来面对他们。“我们要是不还以颜色,这滇城就没有王法可言了。”信使前述的举动令少年吓了一跳,下意识握紧自己的佩剑,集中起注意力来视线紧跟信使的黑色身影。
不过这跟随的第一眼就让睦端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在信使背后隔了一个庭院的墙瓦上,他好像看见了一把横放的长弓,还搭着支箭。
为什么这种时候会有一把弓出现在那种地方?!
没等少年思考完这个问题,那把弓上蓄势已久的箭矢就飞了出来,方向毫无疑问正对着此刻背向墙瓦的信使。
“小心”二字还没喊完,睦端就发现那人早已发现对面的埋伏,从容不迫一抬手,疾风般飞来的利箭就停在了半空——他硬生生抓住了这支箭。
嗯,再多来两支他就接不了了,弓箭手们深谙此道,于是本来在墙瓦后面蛰伏的他们齐嗖嗖站起来,拉弓搭箭,万箭指向同一个方向。
“关门!”
已经不分不清是谁的声音了,不仅因为喊的人不止一个,也因为同一时间在滇城上空乍响的一声惊雷。
随后这屋子就被扎成了刺猬。
文宅内的其他仆人大多已被控制,他们被人五花大绑扔在一旁,嘴里塞了抹布,瑟缩在墙角里心惊肉跳的看着自家主子被人当成砧板上的鱼肉。风暴愈发靠近,他们愈挣扎着缩成一团。
看到屋里迟迟没有动静,弓箭手停止射箭,轮到其他人手持大刀长剑的人登场了。领头人穿得朴素平常,不蒙面不遮脸,坦坦荡荡地立在最前方,自报起了家门。
“姓文的!你不是要把我们月纥赶尽杀绝吗?现在我就站在这里,你出来啊!”
此人正是程阳。
这厉声大喝放在平常就足够骇人,何况现在又有阴风怒号在帮腔造势。文知府不是个勇士,平日里就容易被吓得脚软,现在更是整个人都瘫在椅子上。但这不是喊话人的本意,因为他早就知道这个人本身没有威胁性。
他喊得震天动地,只为让屋里的睦端等人知道自己是谁。
前几日,他们被刺杀的事情传到他那里后,心急如焚的领导人就赶紧派人调查清楚了凶手的身份。江湖人的眼线在这种时候比官府那尸位素餐的情报人员靠谱得多,很快便查到了。程阳本想直接前去询问其刺杀原因,向他说明睦端等人的真实身份,但在眼线提醒说“此人刺杀前不久刚与睦端少侠碰过面,二人似乎原是好友,但最后不欢而散”,程阳就疑惑了。
直到老母亲蹙眉长叹,他才恍然大悟。
“少侠这是故意在激他啊。”
于是程阳最终以拉拢其加入反抗大军的名义前去拜访,但得到的回答却令他胆战心惊:
“我会协助你们除掉这些败类,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怎么做,你也不用担心。”
“但你最近肯定是不能再有行动了。”程阳赶紧说着,强压住自己语气里可疑的担心,继续道:“他们肯定有所防备,至少最近几天你我都不能再有大行动。”
那人沉默片刻,反问:“你们有什么计划?”
程阳暗自松了口气,第一反应是终于能够保住那三人片刻的安宁,第二反应才是这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