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却将左手上漆黑的镯子退了下来,拉起裴泠的手便往上戴,裴泠反应过来时,那镯子便在她白玉一样的手腕上了。
“咦,这个我绝对不能收。”裴泠试着把镯子退下来,可那镯子却仿佛长在了她的手腕上一样。
“我让它认了主,没有我的命令,它不会退下来的。”方慕燕忽然向前走了一步,凑到裴泠耳边轻声道:“有个秘密只说与你听,我爹已将岛主之位传给了我,所以目今我才是蓬莱岛之主。”
此时少年人脸上扬起一点得意的神色,却又迅速向后退出两步:“我真的要走了,泠儿多保重。”
裴泠要追上去,方慕燕却一个纵身,跃到院中一棵高大的柿子树上,站在枝干上俯视裴泠,裴泠抬起头,便见方慕燕笑着向她摇了摇头,“别再跟过来了,本来就不舍得走。”
裴泠抬起手焦急地说:“湛露我真的不要,赶紧拿回去啊。”
“那便替我收好,等我下次来时,还给我。”方慕燕柔声对小姑娘说完,又是一个纵身,已经跃上竹屋背靠的山崖,随后那轻盈的身影便消失在幽暗的竹林深处。
女孩儿追不上他颇觉无奈,看了看左手腕上的黑色手镯却觉得有些惊奇,原来以前只远远地瞧见方慕燕戴在腕上,看不真切,这回离得近来才发现这镯子竟是这样的华美,一直以为它黑得如一块碳一般,却原来不是,那是极深极深的蓝色,只不过蓝到发黑罢了。那晚月色明亮如水,女孩子便对着弦月抬起手腕细细看那镯子,原来它周身藏着点点星光,仿佛银河一样璀璨。
也不知方慕燕将这镯子给她是何用意,更不知他说下次来,究竟是何时。
从前她也别过很多伤者,但具如迎来送往那般稀疏平常,可此番却觉心头牵挂甚深,离情难抑,眼眸间忽然觉得有些酸胀,却不知该与何人说起,只得对月空叹。
好好一个生日,怎么过成了生离。小姑娘不知道的是自己长大了。
第二日早上,裴觉也辞别了他们,着急赶回唐家堡忙他自己的差事去了。裴素这边知晓了昨夜方慕燕突然离去,也没说什么,倒是裴泫说了句:“方哥哥是个有趣的人,他在这住了两个月,倒给我讲了外头许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如今他走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他姐姐心里本来有些黯然,听他这么一说更觉难过,想到右手上戴着的湛露,便忍不住用左手摸了摸,仿佛那镯子能给她些许安慰。
日子挨到七月十四日,裴家开始准备起中元节的祭祀,照例除了祭祀祖先,也要祭奠一下裴泠同裴泫的母亲。
晚上裴泠独自一人时,念起从未谋面的母亲,以及时不时发病的弟弟,不免心伤,又见夜空中悬着的已近浑圆的明月,更觉自己身世凄苦,忍不住眼泪便扑簌簌地掉落了下来。
“莫不是想我了,怎么掉起眼泪来了。”裴泠回过头,却见方慕燕正站在廊下对着她笑,外间银色的月光撒在他身上,他便一半溶在月光里,一半藏在阴影中。
“你不是走了么?”小姑娘赶紧抹了把眼泪站起身来,脸上表情有些复杂。
“果然还是舍不得你。”少年人挠了挠头,接着道:“何况明日是中元节,百鬼出行,凶险的很。这山间本就多鬼祟,更兼那日去的道观,我觉着有些古怪,阴气重得很,回来后心里便觉得不怎么舒服,我本来已经到了信阳城里,可仍旧放心不下,所以折回来看看,待安稳过了这日,我再走便是了。”
裴泠点点头,脸上露出一点笑意。
“赶紧回去睡觉,夜深了,明日恐怕少不得一番折腾。”方慕燕忍住朝女孩子脸上抚了抚,将她泪痕拭去。
“那你呢?”裴泠问他。
“我去那边树上将就一晚,只要过了明日,我便安心走了。”方慕燕朝院子里的柿子树指了指,又催促裴泠回房间。裴泠只得听他的。
待这边裴泠走进自己房间,关上门,薛洋才从黑暗中闪出来。
那天他睡得早,却没料到第二日方慕燕居然不告而别,打得他有些错手不及,须知他很看得上方慕燕这具皮囊,仿佛盯着猎物一般伺机而动,可谁知猎物居然脱离了他的视线,他正懊恼自己大意,这猎物居然又自己跑回来了。
薛洋眯着眼睛看树上和衣而卧的少年,思索刚才听到他与裴泠的对话,心下暗道:“果然他也已经发现了那间道观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