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他缩回了手,吞吞吐吐起来:“你能不能……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姐姐么?”
张小凡疑惑:“为什么?”沈眠身上的魔气非同小可,倘若放置不管或许有一天终会吞噬其心,在七脉会武之时自己也被心魔所困,若非有陆雪琪师姐的帮助恐怕根本挺不过去,可见魔心有多么可怕,连他都不敢独自面对,更不要说沈眠了。
“我不想她担心……”
张小凡面色严肃起来,若只让他替沈眠决定,就无论如何都会把昨夜发生的事情告诉沈香沉,偏偏他与沈眠有同病相怜之情,便没办法对他的要求视若无睹。
他犹豫了一会,才道:“那你至少要把前因后果告诉我,我才能判断是否说出去。”
沈眠的脸立刻白了一白,好像这个要求是有多让他为难一样,然而他权衡了半天,最终还是原本的想法占了上风。
“好。”他说道,又强调了一句:“你要说话算话。”
张小凡慎重地答应了他。
沈眠开始回忆,目光直直地落在一处并不怎么赏心悦目的晃着身子的野草之上,他缓缓道:“我娘是被人杀死的。我跟娘单独住在一处与世隔绝的山谷之中,从我知事开始,就知道整个山谷里头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一天,她从外面带回了一个姐姐,那个姐姐很好看,就是脑子不好使,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家在那里,于是就跟我们一起生活了。”
张小凡知道他说的这个姐姐应该就是沈香沉了。
“有一次,我娘又捡了个人回来,那人昏迷不醒,受了重伤,我看见他手腕内侧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身上到处都是血,我娘说他差点就死透了,能活下来也是奇迹。她跟姐姐说那人像是个能看出我们真身的,以防万一,所以将那个人安置在离我们的住处很远的茅屋里头,偶尔过去,虽不见得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可至少我娘是救了他的命啊……”
少年人清和的声音之中带了一丝恨意:“但他伤好以后,却恩将仇报,我跟姐姐从集市回来的时候,路过那茅屋,正撞见那人偷袭!”
“我娘手上还拿着给他带的饭菜啊!他虚伪至极,说抱歉,说他也是没办法。他将刀从我娘的身体里抽出去,血淋淋的刀子上都是我娘的血。”
“姐姐死死地抱着我,害怕我出声招惹杀祸,我们躲在暗处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离去后才敢出来,可是娘已经奄奄一息了。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将妖力传给我,又担心那人发现我们,交代姐姐带我走。”
他看向张小凡:“我身上的魔性,就是我娘弥留之际所剩下的一丝恨意。后来,我们辗转多处,再然后,就到了渝都城。我以为我这辈子都可能不会再遇到那个凶手了,因为就算遇到,我也记不住他的长相……”
沈眠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眸中满是彻骨的愤怒和痛恨:“但是昨天,我看见了他!他就在鬼王宗!”
鬼先生在药堂之中替沈香沉取药,他叠起衣袖,露出双腕,左手腕内侧一道深长的疤痕瞬间刺痛了他的眼,沈眠惊愕万分,鬼使神差地,他一下就想起他仅仅见过一次的画面!
同样位置的疤痕,同样的身形高矮,仅仅是换了道服,戴上了面具,他竟完全认不出来!
他当时无比的害怕,脑子里一片空白,拿了药以后就急匆匆地往回走,想要将这一切都告诉沈香沉,可是在路上,他的惊慌失措慢慢消失,到了沈香沉门前,看见她在笑,却忽然不知是不是应该立刻将这件事情说出来了。
他心乱如麻,仓皇逃走,内心煎熬,才无意中牵出了一直以来被压制的魔性。
当沈眠说看到了杀母仇人时,张小凡就已经猜出了七八成,心魔最忌的就是大悲大恸,所以自己才会在心魔之中看见草庙村,而沈眠也在遇到杀母仇人之后被心魔所侵蚀。至于那个人是谁,张小凡并不关心,在他的潜意识当中,鬼王宗仍是邪魔歪道,有一两个为非作歹狼心狗肺的渣滓,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沈眠此刻已经平静下来,他央求道:“小凡哥哥,我跟姐姐现在都没有手刃仇人的力量,若是让她知道,也只是会让她跟我一起难受……”
张小凡迟疑:“可是……”
沈眠打断他,神情丝毫不像个十岁的少年:“小凡哥哥,如果是你,杀母仇人就在面前,你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