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跌撞,却咬着牙默不作声地跟在她后头,路上崎岖难行的时候,她自顾不暇,往往一转头就看不见了沈眠,吓得魂飞魄散忙去找,就见他那么小的一个人,要么是陷进了泥里拽不出脚,要么就跌倒在地,没爬得起来。
当时就心疼得沈香沉都快哭出来。若非是那天杀的臭道士,这么小的孩子为何要受这样的苦楚?
玄机此刻踉踉跄跄的样子,却是像极了当时的沈眠。
她犹疑着要不要帮她拿行李,手刚伸出去,突然被玄机一个眼神给止住了,“你干嘛?”这人是虽小,抬头瞪眼的样子倒是有几分气势,竟让沈香沉觉得她这手若是伸出去,拿了她肩上的包裹,就是十恶不赦趁火打劫的坏人了。
她只好收回手,想着或许玄机也并不如她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对自己眼下这副身子满不在乎,或许她曾几何时跟着谁去过山下,见过同龄的小孩长成少男少女,便晓得了自己的与众不同。
想到这一层,她便不好再伸手帮忙了。
向来是下山容易上山难,两个人轻轻巧巧地走了一会儿,竟已经下了空桑山,越靠近渝都城,沈香沉也越是迫不及待。
只是她在城门口看见李尧的时候,心中却是咯噔一下涌上了不祥的预感,越走近,她心里也就沉得越厉害。
他被人搀扶着,像是站不起来,终于见到沈香沉时,眼中虽闪过了一丝喜色,却很快就被更浓重的愧色而取代,他一见她,脸色唰得一下苍白至极,趔趄着朝前几步,不顾旁人阻拦地就跪了下去。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
在这个世上,沈香沉一共受了两次铁骨男儿的跪拜。一次是曾书书为救外公,不惜向她下跪哀求,而这一次,李尧与她无情无份、无恩无仇,这一跪却像是用了他全身的力气,他痛声而跪,“沈老板,我对不起你!”
沈香沉觉得自己此刻竟是无比的冷静,她既不愤怒,也不生气,只是面无表情地让跟李尧一起来的人把他扶起来,语气淡淡的,却十分慎重地问道:“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李尧一副重病在身气若游丝的模样,她印象中他绝不是现在这番性子的人,可见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也曾心力交瘁地帮衬过,只是力有所限罢了,所以她再有千言万语想问,也不能跟这人一起失了方寸。
李尧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与她听。
他带沈眠下山之后,两人一路马不停蹄地赶至城主府,想要找张小凡求救,却被告知人现下并不在。正准备离开时,却遇到了一个面容冷峻的青云弟子,李尧本想上去请人出手相助,结果那人一见沈眠就脸色大变,直说渝都城中竟然还有妖孽逗留在此,竟是二话不说执剑便动手。
他灵力非凡,功力也十分厉害,若被他一击击中,沈眠又有何能力安然无恙?李尧便上去挡了一下。
听到这里,沈香沉本来还心存的几分芥蒂此刻也散了。他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可以他现在这副样子,可不是轻轻巧巧挡了一下可以解释的。
只是那人却丝毫不给人说话的机会,他伤错了人,却停也不停,好似躲在李尧身后的不是个十岁的少年,而是什么罪恶滔天的妖魔鬼怪一样。
若非是关键时刻林惊羽及时出现,那柄剑就一定落到了沈眠的头上。
“那人一口咬定你弟弟不是人,而是妖孽,想必一定与魔教勾结,才潜入城中来。”李尧内伤未愈,咳了两声,才继续道:“他这么说的时候,林少侠愣了一下,就在这当口,他又要准备动手,好在你弟弟见情势不对已经跑了,他便只是追了出去。我当时已经昏了过去,否则、否则我宁死也不会……”
沈香沉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下去,她脚下急急地往城主府赶,脑中却一刻不停地回想着原来的剧情。
她好歹在城主府住过几日,一路闯了进去也并没有人拦她,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直接走了进去,此刻那大堂之中恰好有她想找的人。
她无视试图上前跟她说话的张小凡,只是冷冷地看着几人,一言不发。
等身后伤重难行的李尧走了进来,才出声问:“可是这个人?”
她指着的,是一位正坐着喝茶,穿着青云门门派服饰,看起来好似一派正道名门风度的年轻男子。
李尧伤势未愈,又疾走快赶,本是几乎快说不出话来,可是此刻听她问起,气都没喘顺,却立刻斩钉截铁地答道:“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