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羽被劝服,不情不愿地为沈香沉备下床褥。
夜里头沈香沉睡不着,侧躺时见到林惊羽在一旁打坐,不禁支起手肘观察起来。此人生得端正清隽,平素里自有气度,只是仍是少年,喜怒哀乐不免流于形色。他身侧放了一把青色长剑,此剑碧光莹莹清如秋水,似有正气,亦似有凶气,她隐隐记得这把应是青云门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所用过的斩龙剑。
这把剑其实极衬林惊羽,可是现在他仍然稚嫩,不能真正参透剑中真意,唯有经历劫难后方才能得大悟,而这劫难,却是萧逸才造就的。沈香沉信因果,若让林惊羽避过这场无妄之灾,也许就不会有将来的林惊羽,于个人命途是好是坏她也说不准,所以她虽怜其遭遇却不好出手干涉,只希望这林惊羽的心志坚定会让他在将来遭受师门逐弃、武功尽废的境遇时仍可持守本心,少受煎熬。
林惊羽一睁开眼,就看见沈香沉正直勾勾地看向这里,不由皱眉。他举起一旁的杯子,见没水,索性拿过茶壶,倒了满杯,见沈香沉还望着他,不悦道:“沈老板深夜不睡,有何贵干?”
沈香沉不介意他的冷言冷语,坐了起来:“林惊羽,你是不是喜欢碧瑶啊?”
一壶茶瞬间被林惊羽喷了半壶。
“咳咳……咳咳……”林惊羽尴尬地抹掉茶水,佯怒道:“沈老板莫要胡说八道!”
“那你不喜欢碧瑶,便是喜欢金瓶儿了?”
林惊羽停顿了片刻,金瓶儿这个名字他已经很久未想起了。
“碧瑶娇美,金姐姐色艳,你不说话,是想不明白自己喜欢哪个么?”沈香沉正在兴头上,自然不会因为他一时失神而放过他,“还是你觉得这二人无论哪一个都是魔教妖女,甚是配不上你青云门少侠?”
“我并无此意。”林惊羽神色已见恼怒。
沈香沉不以为然:“依我看,你就算是生了悸动,也会先因身份立场之别,先对对方敬而远之,对方越是主动,你便越是后退,然后不了了之,多少年后若彼此相安无事,你怕也只当自己年轻时心静止水,超然世外,抵住了诱惑,可对?”
“你休要信口雌黄!”
沈香沉笑了一笑:“我不过是随口一说,林少侠且莫生气呀。”随后她不再说话,扯过被子又重新躺下。
林惊羽沉默着打坐,手边是冰凉的茶壶。他闭上眼睛,试图平息方才被沈香沉搅得动荡波澜的心境,却又听此女子开了口。
“其实金姐姐容颜虽丽,但气质清和,行事磊落光明,有飒飒风姿,叫人一眼便见之不忘,是不是?”
她语气随意,看上去也并不想真的得到个答案。
林惊羽置之不理,又重新闭目,自然没给她答案。
***
第二日张小凡急吼吼地闯了进来,把刚洗漱完毕还捧着脸盆的沈香沉吓了一跳。
“沈老板,你看见碧瑶了么?”
沈香沉眉头一紧:“她不见了?”
“我一早上起来就没见她,到处找也找不到。”
林惊羽一直坐定如老僧,此刻才出声:“也许她是走了,回鬼王宗去了。”
“可是如今城中到处都是长生堂的弟子,还有符文防卫,一有动静就会长剑攻击,碧瑶自己回去,岂不是太危险了?”
“那符文已经要失灵了,伤不到人。”
沈香沉一直在努力回忆,如今已然确定碧瑶就是这个时候被萧逸才抓走送给了玉阳子的,听这二人竟然丝毫没察觉出来的样子,不由气急:“你们是不是傻?我还在这里,碧瑶若要回去难道会留我在此不打一声招呼么?”
张小凡一惊:“碧瑶难道被玉阳子的人抓走了?可是她整夜都没有出过门,不应该有人知道她在这里呀?”
沈香沉忍不住冷笑,还能有谁,只有那个萧逸才了。她知道碧瑶虽最终平安无事,可在玉阳子那个伪君子那里却会受到无谓的折磨,她不想碧瑶受伤,此刻心急如焚,也无意去找萧逸才的麻烦。如今青龙和秦无炎就在城中,想要救碧瑶,自然要先找到他们。
她转身就走,却在门口正撞上一个人。
萧逸才已经偷听多时,正差一个合适的时机走出来,却没想到沈香沉会突然出来,神色露出一丝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