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抛下了。
没有水,没有食物,马的缰绳也被解开,想来原本也是打算牵走的。
秦方思少时遭逢家变,因着一桩婚约被没落贵族收为养女,哪怕日后婚约落空,那户贵族也只是将她送进天策府,希望她能继承祖先遗志。从军后的日子里,更是有挚友相护,有师父宠溺。
或许在外人看来,她少孤贫,遭家人遗弃,被迫入伍。实际上,过往的人生无论别人怎么看,起码她自己觉得,所遇到的人都待她真诚,尽可能地让她去走最适合她的那条路。
而在龙门独自醒来的那个早晨,才是她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孤立无援,是她尚且短暂的人生中,头一次尝到背叛的滋味。
她收起了所有情绪,也可能还来不及回味,起码这匹亲自养大的马还对她不离不弃。她拉过缰绳,舍不得骑上去,带着唯一的同伴,往反方向骑去。
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若发现自己无法带走所有的东西,便会从最没用的那样开始抛弃。
她不会再让别人觉得可以抛弃她了……
马鞍下有她藏起来的一个水囊和一点干粮,是为了防止遇上跟大部队走散备着的。他们新兵训练时教官教过,不要把所有食物集中在一处,尽量每人分一些,所以起初帮会高管将物资交给一两个人保管时,她心里有过嘀咕,可奈何人微言轻,只自己悄悄备了点,哪知今日却成了保命之举。
“回去得好好谢谢教头……”
她估算了一下,凭自己的食物和水如果顺利的话其实足够撑到走出大漠。可是按照脚程,很可能碰上其他返回的队伍,那些人最喜欢拿落单的人下手,自己肯定没活路。而且她手头没有地图,极有可能迷失在荒漠中。
相反,继续往龙门深处前进的队伍此刻已经和她拉开了相当一段距离,而且路过时的几个补给点她也全部有印象,所以此刻掉头回去的决定看上去太过冒险,实行起来却最容易。
她对自己的决策能力一直很有信心,若非因为女子的身份被几个男高管打压着,她早就步入指挥行列了。
行进了五天,她没有错过任何一个补给点,带着自己的坐骑一路披星戴月,竟然追上了外围的争夺部队。
随即她意识到,每个队伍之间由于实力的差距或者战略安排,战线拉得很大。单人行动非常适合隐藏行迹,她遇上过队伍规模较大的团体,按理说几乎不存在全员无伤进入战局的情况,所以她猜测极有可能两方强劲的队伍在路上遇见,为了保存实力,达成短暂的结盟。
她身上遮阳的袍子已经被风沙刮出了几个洞,食物早就告罄,时常靠着挖掘枯草充饥。
过了补给点之后,她也断绝了水源的补充,嘴唇已经渴到开裂。即便用防水布与石头能每天早上接点露水,也根本无法满足一人一马的需求。
她有点茫然,要不要找个好心的队伍求收留?哪个队伍会收留她呢?没有人要的无名小卒,一旦倒下,倒下的地方就会是她的葬身之地,下一个沙尘暴来临时,将她周身掩埋,无人知晓。
大漠的昼夜温差极大,她裹紧身上的袍子,抱着马脖子取暖,今夜月朗星稀,她无法准确辨别方向,根据白天看到的队伍行进方向,靠着本能往前走。
路过几块遭受风蚀的岩壁时,她牵着马往里面走,打算驻足此处。
“叮铃铃——”
有埋伏!
一处掩饰用的石块瞬间被拉开,火光闯进她的眼中,叫她一时半会什么都看不见,下意识将马挡在身后。眼前晃过两三个人影,她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看到有个穿着白色兜帽的女子。
她们僵持了一会儿,对方应该已经察觉到她孤身一人。
秦方思本想等对方出手再随机应变,可那女子却笑着问她:“结盟吗?”
“结!”
她好几天没说过话了,声音异常沙哑,强撑了几天的身子也泄力了似的,□□坠地。
穿白色兜帽的女子扶着她进入岩壁圈起的洞穴,其他人立马合上掩饰的石块。洞穴中竟多是女子和少年。
一个人露宿时,她根本不敢在夜晚生火,进入洞穴后,火堆旁的人给她让出了一个位置,与人群挤着烤火感觉到的温暖,让她吊了几天的心顿时觉得有了落脚处。
白色兜帽的女子拿来一块沾水的布,慢慢擦着她干裂的嘴唇,旁边有人在帮她擦手,她原本奇怪,在大漠里怎么还这么讲卫生,等擦完手后,那人又给了她一块刚烤好的馕饼和一碗烫好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