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默然半晌,似是为白玉堂这番斩钉截铁之言感慨,顿了顿方才道:“我信你不会,但旁人呢?你怎能知道每个江湖英雄都像你这般明察秋毫?但凡他们行差踏错,是行善积德,还是作孽为害?”
“旁人与咱们何干?”白玉堂急道,“你又怎能因为一粒老鼠屎,反坏了一锅汤!”他这会儿倒是忘了猫啊、鼠啊的计较了。
展昭见白玉堂急赤白脸的,心下叹息,抬手轻按白玉堂肩膀将他压回座上,这才开口问道:“可这些事不与咱们相干,又与何人相干呢?江湖人素来爱与官府作对,今日你说我是强盗土匪、明日我说你是走狗败类,有什么意思呢?我想着,总该有人能居中调和,哪一天为官者能知道江湖好汉的仗义,江湖同道也能知道,做官的也会为百姓、为天下做事。”
白玉堂怫然不悦道:“官府若真办了实在事,还用得着咱们?你莫将那些为官之人各个看得与你一般,要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那些朝廷鹰犬哪个眼里不是只有升官发财四个大字,谁管百姓死活?”
“包公。”展昭轻声答道,然而语气之中再没有半分犹疑,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白玉堂竟一时语塞,半晌方才道:“即便这人是个好官,朝中奸臣当道,难道胳膊拧得过大腿?”展昭便笑着打趣道:“正是因为胳膊拧不过大腿,我才想让他胳膊粗一些。”
“可难道非你不可吗?”白玉堂忍不住劝道,“天下多得是攘攘为利来、熙熙为利往之人,这包公门下难道便一个能用的人也没有,偏偏要你这个南侠鞍前马后地伺候他?”
展昭默然半晌,忽然反问道:“可若是我不想再仗剑江湖呢?若是我宁愿鞍前马后伺候包公,也不愿再做这个南侠呢?”
白玉堂听展昭这般直言不讳,一时只气得脸色铁青,正要指着展昭鼻子破口大骂,展昭这会儿却又不紧不慢讲起了故事,他说:“那年,我在端州一带走动,有一个地主恶霸,做尽了侵占良田、欺男霸女的伤天害理之事。我正遇着他强抢一户农家的女儿,心下实在不平,便出手教训了他,救出了那个年方十五的小姑娘。”
“难道他不该教训?”白玉堂冷笑道,“你可莫告诉我其实这人是个大善人,反倒是那些乡野愚民无故诬赖他,你瞎了眼,竟看错了。”
展昭瞥了白玉堂一眼,摇头道:“并非如此,只是我走之后,这人为出胸中恶气,竟害了那小姑娘一家,连几岁的孩子都不曾放过。”
白玉堂闻言一怔,接着便恶狠狠道:“如此禽兽畜生,你当初便该杀了他,不该心慈手软!”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当时并未杀人,我如何取他性命?”展昭淡淡道。
白玉堂一怔,约莫听出展昭讲这一通是何意思,不由冷笑道:“可他后来杀了那姑娘一家,难道还不该死?展昭,你自己心慈手软、妇人之仁,可莫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了。”
“我如何知道他后来会杀那人一家?既不知道,便不能下这个杀手。旁人怎样,我却是不管的。”展昭笑了笑,眉宇间却似有无限疲惫,“难道仅是因他可能为恶,我便要取他性命?若有人能经此一事改过自新,却被我所杀,我岂不是犯下大错?”
白玉堂一时无言辩驳,狠狠拍案道:“你这是强词夺理!分明是你自己胆怯!展昭,原来我看错了你,你根本没有侠肝义胆,只是个窝囊懦夫!你攀扯这些为的什么?不过是不肯承认自己也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
“我的确是个懦夫,也是个小人。”展昭默然半晌,叹道,“人命于我而言太重。我学这一身武艺不是为了将旁人的性命玩弄于鼓掌之间,那人是善是恶、该不该杀,这种决断我也委实……担不起。”
他抬起双眼望向满面愤然的白玉堂,忽然便不由得满心惆怅,再说不出一个字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要说: 越来越懒,每天任务都完不成,桑心(;′⌒`)
还是捉虫~~
☆、第十一回 谁料世事竟无常
且说秦潼一出来,便见得展昭与白玉堂二人对桌而坐,白玉堂一径沉着脸,展昭面上竟也隐有感伤之色。秦潼不由便叹了口气,上前道:“你二人这又是怎么了,都是自家兄弟,吵吵闹闹也就罢了,可千万别真伤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