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飞兄……”秦潼万万没料到展昭竟会恼了,也不知自己方才说错什么触了展昭的逆鳞,一时有些无措。她伸手想去扯展昭的衣袖,小声道:“雄飞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展昭挥手甩开她,敛起面上神色,淡淡道:“不必多说了,你想去哪里我怎么好多管。左右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难道竟不知何者为、何者不为吗?”他望着秦潼,一字一句道,“你想去徐宅,那尽管去便是。薛大人那里自有我来替你应付,贤弟不必担忧。”
然而展昭越是这样说,秦潼越是惶然。她涌起一阵将心中推断通通告知展昭的冲动,然而到底又怕自己所想全然出错,没得在展昭面前失了面子。纠结一阵,秦潼咬着嘴唇起身离开,心中打定主意,回来之后便同展昭好好赔罪,撇开脸皮不要也不能叫他再跟自己置气。
展昭看着秦潼急匆匆的身影,又是失望、又是无奈地长叹一声。
秦潼赶到徐宅时,东方已泛起了鱼肚白。她身形利落地翻身下马,将这匹借来的脚力在巷子口的一棵大柳树上拴好,便大步往徐宅而去。
这会儿天光尚早,左邻右舍都还未起,四下里静悄悄没什么动静。秦潼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叩响徐宅的大门,耐着性子等了片刻,果然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人声,正是徐宅那个厨子粗声粗气问道:“谁啊?”
“衙门来人,开门开门!”秦潼提起声音应了一句,便听到里面脚步声乱响,不一会儿大门便被打开,那厨子从里面钻出来给秦潼行礼。他先时见只有秦潼一人,不由一愣,但随即又认出这是那天跟在那位捕头大人身边的,想来也是位大老爷,哪里还敢怠慢,忙不迭便将秦潼让了进去。
一进门,便能看到院中花圈、白纸散落一地,往日里还能看出几分整洁,这会儿却一片狼藉、不成样子。徐宅接二连三遭难,能做主的竟是一个不剩,这院中顿时便显出颓败之象来。秦潼看在眼里,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却又不好多说些什么,只是摇头低叹了一回,便直奔那小楼。
她并未进门,反倒是依着昨夜路线到了小楼一旁的窗子外头,先在窗沿上看了一回,又左右打量了一番,果然发现这窗子正对着一株老柳树。
秦潼记性甚好,先时来了一回便将这徐宅大致景象记了个差不离。她这会儿缓缓走到树前,轻轻伸指摩挲着树干——这树干下半部分涂了一层白剂,从根部到树身的半腰都是白色,唯独白漆顶部用红漆涂了一圈。
这也是秦潼唯一在徐宅看到的,新漆的红色。
“你家夫人生辰时请了漆匠来,”秦潼缓缓问道,“除了楼梯栏杆、桌椅板凳,还曾漆过什么不曾?”
那厨子一头雾水,哪里知道秦潼怎会扯上这样久远的事情,呐呐道:“还能有什么?他活做到一半便走了,钱都不曾拿。”
“这树呢?”秦潼屈指轻弹树干,“怎么好端端刷成白色?”
厨子恍然答道:“这是那漆匠说有祖传秘方,可防治树木生虫,故而才将树刷成白色。老爷看了还不大乐意,说是意头不好,又叫他补了一圈红色。”
“你刚才说那人活做到一半就走了,钱都不曾拿。”秦潼嗯了一声,又问,“怎么回事?”
厨子叹气道:“这小人也说不清楚,左右是他手脚不干净,惹得老爷大动肝火。”
“那你可知这漆匠家住何处?姓甚名谁?”秦潼追问道。
厨子连连摇头,只道此人乃是路上遇见的,正巧那几日他寻摸漆匠,见这年轻人干净体面、又是个机灵的,这才将他找回去。只知此人姓梅,是外乡来这里讨生活的,别的竟是一概不知。
“原来如此,”秦潼心中愈发觉得自己怀疑之事十分有理有据,再看了一眼窗沿上那几点红漆,淡淡道,“我要进着小楼中看看,你不要跟进来。”
厨子哪里敢不答应,连忙将门替秦潼打开,躬身送了她进去。
秦潼回身阖上门,抬脚就走到这屋中独独被漆匠遗漏的那张梨花木桌前。她伸出手,轻轻在桌面上扣了扣。
木桌发出空洞的响声来,在这空荡荡的小楼中显得有些诡异。
秦潼俯下身,正要细细察看,背后忽地传来一个男人带笑的声音。
只听他道:“有意思,我真没想到,你竟能追查到这一步。这可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