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画看着心中有数,便手脚麻利地将先贴身衣物收拾齐了,回头问秦潼道:“姑娘,可还有什么旁的东西要带过去的?到了那边再要取什么东西可是麻烦。”
秦潼这会儿只觉意兴阑珊,正要开口说“这些就好”,忽然就看到床边矮几上搁着的那把匕首,忍不住站起身来,过去将匕首执在手中翻看。她记得清楚,这还是当年随着展昭到杏花村时,他赠给自己防身的。如今她拿着这匕首,倒是有了几分睹物思人的味道,便顺手将东西递给晴画,若无其事道:“把这一并收好吧,仔细别割着手,这刀刃可锋利着呢。”她忍不住要多说一句,明明这匕首是收在鞘中的。
晴画忙小心接过,仔细安放在了箱子底下。秦潼又从床头拣了个白瓷酒瓶,却是今年三月时,展昭特意从杏花村买来给她的。瓶中的酒早已被她喝光了,只是瓶子却舍不得扔,一直留在身边。这白瓷细腻光滑,上头描画着大片的杏林,看着倒是十分精致。秦潼轻轻叹息一声,又将酒瓶放下了,在床沿缓缓坐下来,对二丫鬟道:“就这些东西吧,也没什么旁的好带了。”她说着又打趣自己道,“你家姑娘身边没什么好东西,更不必说什么体己了,可是让你俩见笑了。”
“姑娘哪里的话,”晴画连忙笑道,“秦大人一看就是位清廉的好官,您过得勤俭,我们只有敬佩的份,哪敢取笑呢。”雨诗也在一旁不住点头,只是她嘴笨些,说不出什么话来。
秦潼听得若有所思,忽然问道:“将军挑了你们两个来我身边,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晴画一下煞住了话头,忍不住和雨诗对视一眼,搪塞道,“也就是近日的事。将军看姑娘喜事将近,身边却没个伺候的人,实在不成体统,这才点了我俩,也是我们的福分。”
秦潼若是个寻常的闺阁女子,听了这话也就罢了,只是她做了多少年捕头,连盗贼匪类在她面前撒谎都要原形毕露,何况这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她看破却也不说破,只是微微颔首,看雨诗偷偷松了口气的模样,微微觉得好笑,好笑之余又有些心酸。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罢了。
秦潼又坐了一会儿,看两个丫头手中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了,便吩咐她们到外间好好歇着。晴画、雨诗不敢撇下秦潼独自去睡,便要上来服侍她就寝,秦潼摆摆手道:“我不睡了,你们去歇着,明日有的忙呢。”
“姑娘也说明日有的忙,还是歇一歇吧。”晴画在一旁劝道,“太师府上人多,明日您去了,指不定见人便要花上大半天呢。”
秦潼苦笑道:“我实在睡不着,想自己坐一坐,只是拖累你们却没意思了。”她摆手道,“出去吧,我有事会叫你们。”
晴画、雨诗不敢再说,这才唯唯退下。秦潼忍不住长叹一声,阖起眼睛来。这一天委实过得跌宕起伏,她到现在还未回过神来,只觉得恍然若梦。
明明前些日子她还在烦恼嫁人之事,还在烦恼展昭不肯理会自己,可如今却想不起来那会儿心烦的事情。秦潼缓缓往后躺倒在床上,睁开双眼望着绛紫色的帐顶,她忽然回想几个时辰前展昭的怀抱,和他耳鬓厮磨的情形,又赶忙将这些深深压在心底。秦潼深吸了几口气,方才忍住蓦地翻涌而起的疼痛。
这些都已经过去了,秦潼告诫自己,她颤抖着阖上眼睛,强迫自己想些别的事情:父亲究竟要去何处、所为何事?为何他三缄其口、讳莫如深?今晚舅舅来寻父亲,究竟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准备?庞统这个她名义上的表兄,与父亲又究竟是何关系?还有那个神秘的江西,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对她说那些话?
这些事情萦绕心头,秦潼更加难以入睡,她凝神听着外间动静,晴画正与雨诗两个悄悄说着话,果然是不敢独自睡去的。秦潼也是无奈,只好轻轻推开里间的窗户,撩起裙摆跨了出去。只是她往常穿着的是青衣短打,如今长裙及地,未免多有不便,竟将裙摆挂在了窗棂上。秦潼还不曾留意,正要大喇喇往前走,忽然被人斜刺里拦住,她唬了一跳,抬眼一看,那人却是庞统。
庞统也是又无奈又好笑,一边替她将裙摆放下来,一边道:“深夜做贼,姑父可知道你这样淘气吗?”
“知道。”秦潼吸了吸鼻子,听见庞统提起父亲,便觉得难过。她理了理裙摆,低头问道:“你怎么不去睡,守在我窗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