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巧不巧且看我的。”李季霜笑着将竹矢捻在手中,掂了掂道,“便是有风,我也照样能投进去。”说着猿臂轻舒,竹矢在风中偏了些许,却果真准之又准地落入了投壶中,秦潼与庞书华都忍不住大声叫好。
李季霜听了扭头冲书华笑道:“可别高兴得太早,你们两个没有投中,可是要罚酒的。”当下便叫丫鬟斟了两杯酒来,书英、书华两姐妹并不推辞,都痛快饮了杯中酒。几个姑娘兴致起来,又玩了几轮,除了李季霜,其他三人都先后喝了些酒。
眼看着又玩了一轮,竹矢便不够了,李季霜喊丫鬟去捡散落在地上的。那丫鬟心细,将捡回来的竹矢又数了一遍,却少了一支,她便伸着脖子垫脚四处张望。李季霜等得不耐烦,正要催促,秦潼眼尖,在湖边看到了那支散落的竹矢,便抬步往湖边走去。这湖水白亮亮的,犹如嵌在这草地上的一轮圆月,秦潼踩着湖边湿润的青草和泥土,弯下腰去捡那支竹矢。
就在这时,草丛中忽地钻出一个小男孩来,穿着一身葱绿的细绢短衫,两个冲天辫上扎着红头绳。只见这孩子像个炮仗似的脚步不停,竟直直地朝秦潼小腿上撞过来。秦潼方才喝了些酒,这会儿让风一吹便有些上头,不及平日里机警灵活。她竟未能及时躲开,叫这孩子一撞,身子一歪就往湖里倒过去。说时迟那时快,秦潼勉强定住下盘伸手扶了一把,虽然半个身子都栽进了湖里,却撑着满手泥硬是稳住了身子。
李季霜在几步外看见这横生的变故,连忙拔腿就冲了过来。她先是拉起了浑身狼狈的秦潼,回身便劈头盖脸骂那孩子:“疯了不成,没看见这儿有人吗?闹出事来,看爹怎么打你!”那孩子却浑不在意似的嘻嘻一笑,道:“谁叫你们不带我玩,我去告诉我娘去!”气得李季霜要伸手拧他,被那孩子灵活地躲开了,一矮身又钻进了草丛里,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这会儿也跟了过来的书英、书华两姐妹看得目瞪口呆,书华诧异道:“季霜姐姐,这小孩是谁啊?”
“是我二娘的孩子,素来与我不对付的,隔三差五总要闹这么一出。”李季霜撇了撇嘴,看看秦潼一身水、两手泥,叹气道,“只是不巧连累了你,还败了咱们的兴致。”
秦潼笑了笑,劝道:“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你也不用和他计较。好在没跌进湖里,我去换身衣服、洗洗手脸就好。”
李季霜闻言叹了口气,道:“也只有如此了。”说着正要领秦潼去找个地方换身衣服,忽然远处过来个婆子,遥遥地喊道:“姑娘,府上来客人了,夫人叫你过去呢!”李季霜不由一怔。
“既是如此,”秦潼只怕李季霜为难,当即便道,“叫这个丫头带我去换过衣裳便是了。伯母喊你,去得晚了就不好了。”李季霜咬着嘴唇,跺脚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说着喊过那个丫鬟耳提面命道:“伺候云姑娘去换身衣服,不可怠慢。”又对秦潼道,“我们先过去,你换过衣服便让这丫头带你过去。也不必拘束,就当是自己家里便好。”
秦潼应了几句,李季霜便同着书英、书华两姐妹跟着婆子走了。那小丫鬟唯唯诺诺,小声请秦潼跟她走。秦潼这会儿浑身湿淋淋的不舒坦,也就顾不得许多,跟在这小丫头身后从一条清净的小径穿了出去。
这一路上,秦潼连半个人影都不曾见,想来是这小丫头特意挑着人少的路走,怕撞着旁人。她一面走,一面拿眼睛扫过路边的树木花丛,暗暗分辨着道路,发觉这小丫鬟竟带着自己走了一条陌生的路,也不知是往何处去的。好在没走多久,远远的便看见有座朱漆小楼从假山后露出来,看着鲜艳夺目,檐下挂着一块匾额,上面三个黑色的隶书大字:“晚霞阁”。
秦潼精神一振,跟着小丫鬟走过一尺多宽的草地,走上石阶,那里有一个大天井,几株玉兰树中间是碎石子铺成的小路,路的尽头便是那座晚霞阁了。秦潼仰头打量着,心中暗暗好奇,这柱国将军府看着尽是粗犷豪气,不想也有这等雅致的去处。
小丫鬟一面推开掩着的朱门,一面解释道:“这里离得湖边近些,回姑娘的住处只怕还会遇见些不相干的人,没得惹人心烦。”她说着领秦潼走了进去,里头有些陈设和字画,看着有些年代了。小丫鬟默不作声地领着秦潼上去,开了一间暖阁,便指着屋中角落道:“这箱笼里该有合身的衣服,姑娘且先挑一身换上,我去给姑娘打些热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