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潼口中呐呐不知该说些什么,早将问展昭的话抛诸脑后。她难为情了半晌,面上火辣终于消退了些,忙站起身道:“夜已深了,兄长也该歇息,小弟便不打搅了。”
展昭坐在床边,面容隐在黑暗中,低声答道:“也好,贤弟还要小心些,这府中巡查甚紧,被人发现可是不妙。”
秦潼胡乱应了,便原路从侧窗中翻身而出,像一只矫健的狸猫一般融入了夜色中,很快便消失不见。展昭从窗子中望出去,缓缓叹了口气。
秦潼直到回房,心跳猛烈仍旧不止。这一路上几次险些被兵丁撞破,好在她谙熟地势,方才躲过此劫。然而若想出府,今晚势必不行。一来未曾谋划,骤然起意而为,只怕届时手忙脚乱、惹出麻烦;二来,这府中晚间守卫比之白天多出几倍,若真要出府,秦潼心中暗衬自己只有三成把握。
若是以往,被发现了顶多吃一顿教训。而现在府中驻扎钦差,真要被扣上一顶图谋不轨乃至刺杀钦差的名头,秦潼只怕连累父亲。
几番思量,秦潼只得回了卧房。她除下青衣,卧室中的寒气便叫她浑身一个激灵,再看炭盆中,火早就熄了。以往她的卧房外间总有下人侍候,以备使唤。然而今次父亲大发雷霆,身边的小厮都近不得身,房中顿时冷清起来,竟连个生火之人都没有。
秦潼自觉心有戚戚,又暗自奇怪父亲究竟为何不叫自己插手。若当真是忌惮本案苦主的权势,那自己又怎能因此将重担卸下交与父亲一人承担?
思量再三,秦潼躺在榻上仍是毫无睡意,她盘算起明日该如何想法子不惊动旁人而溜出去。溜出去之后又该如何避人耳目,不动声色地调查此案曲折情由。
半晌毫无头绪,秦潼叹了口气,心头蓦地浮现展昭面容,耳边亦回响起他所说之话,只觉心烦意乱。她想着,总该解释一下,然而如何解释却是个难题。既要让展昭知道自己到画燕堂并非为着寻欢作乐,又不能真让他知道自己乃是个女儿身。
这般辗转反侧,忽又想到蔺英成婚那天的情形,新郎官怒气冲冲的模样涌上秦潼心头。她蓦地想到——靳家的人这般给蔺英难堪,反倒说明了一点:这位嫁过来的靳家小姐在家中只怕过得并不如意。
试想若真是她的兄弟担忧蔺英婚后待她不好,他们又怎会拿言语挤兑蔺英,这只会火上浇油,令蔺英更加厌恶妻子。靳府教养子弟自当周到,怎会做出这种错事?
除非他们并不希望自己出嫁的妹妹过上好日子。
秦潼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暗自心惊:若当真这样,那么这位苦命夫人的死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然而这并不足以令这位新娘子自寻短见,她在家中尚且熬过十几年,如今好容易嫁了出去,又怎会于新婚之夜便匆匆轻生,甚至还未尝试获取翁姑、丈夫的好感?
难道问题是出自蔺家?秦潼脑中迅速过了一遍蔺家人那错综复杂的关系谱。蔺英有两个弟弟,其中一个是庶出,他们虽未有什么兄弟情深的美名,但相处亦算是和睦。然而蔺英做为蔺良诚的嫡长子,将来无疑是要继承大部分家业的,而今出了这样的事,受益的正是他那嫡亲弟弟。
秦潼并不能贸然确定,却也将这人划入嫌疑范围。至于靳家人,她并不熟悉,还须好好调查一番。
这一番计较过后,秦潼心中略略舒坦了些。她起身至桌前倒了杯茶仰脖灌了下去,隔夜的茶水既冷且涩,秦潼不由皱了皱眉头。她搁下茶盅,却在桌上蹭到些灰尘,心头更生恓惶之感。
忽然,一条计策涌上心头,俄顷,秦潼面上不由浮现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来。
窗外,破晓的晨光已隐隐照亮窗格上糊着的白纸,远方传来一声悠长的鸡啼。
天,已要亮了。
☆、第四回 乔装改扮揭隐秘
精美之房,宜勤洒扫。秦潼记得不错,转天正是下人来洒扫的日子。秦潼虽被禁足,但想来屋子总归还需有人清扫,不然长此以往如何住人?
既然能有人进得来,那便能出得去,还怕难以成事吗?
秦潼是这般盘算的:候至下人洒扫之时,若是先扫卧房、后及外堂,为防扬起灰尘入屋,必会将房舍之门紧闭。若是能趁下人洒扫外堂之时行事,届时房门关着正可避过外间守卫的耳目。
秦潼记得清楚,负责洒扫的乃是一个粗使仆妇——秦潼素来喜欢清静,身旁侍候的人从来不多,这正是给她大开方便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