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潼抬头看过去,便见玉春楼二层窗边探出一人来,冲自己遥遥拱了拱手。
这人却是蔺英同父异母的弟弟,蔺芝。
秦潼心中稍觉诧异,面上却不显,遥遥还了个礼,便听得蔺芝扬声道:“相逢即是有缘,秦公子何不上来共饮一杯?”
“如此也好。”秦潼怎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却仍端着架子不肯显出一丝一毫的急切,慢吞吞上了楼去。蔺英只带了一个小厮在身边,在这玉春楼叫了一壶好酒、几碟小菜,看样子只是一时兴起出来游玩。秦潼如今还穿着一身公服,一路上来人人暗中侧目,她却浑然不觉,施施然在桌旁坐下,笑道:“蔺二少,好兴致啊。”
蔺芝吩咐小厮与秦潼倒酒,叹道:“谈何兴致,秦公子又不是不知,我家惹上了人命官司。家父对我们没个好脸色,小弟这是出来躲清闲了。”
秦潼捻起酒盅抿了一口,入口清冽绵长,便知是上等的竹叶青,先赞了一声好酒,然后劝道:“蔺二少也不必太过担忧,我与英华兄自小相知,他必不是那等会犯下杀人大罪的糊涂人。”
“我自然知道兄长为人,”蔺芝却叹道,“只是靳家家大势大,我只怕那位转运使大人一怒之下,牵连到我家。”
秦潼心思转了几转,问道:“转运使大人既然肯将姑娘嫁与你家,想来也与令尊有些交情,又怎会不分青红皂白、胡乱迁怒?”
“道理虽是如此,”蔺芝忧愁道,“但横遭此难,也实在令人不快。”他灌了一杯酒,面上泛起一层薄红来,喃喃道:“都怪那丧门星。”
秦潼耳朵尖,虽然蔺芝说的含糊,她却听得清楚,因想着,听起来蔺芝对自己这位嫂子是极其不满的。也是,大哥成婚第二日便因妻子入狱,只怕家中无人会对这位苦命的媳妇心生好感。
“蔺二少与英华兄感情笃厚,”秦潼这样想着,便道,“我这个外人看着,着实眼热呢。”
蔺芝唉声叹气道:“实不相瞒,这几日小弟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心中实在挂念家兄。”他抬起一双清澈的眼睛望向秦潼,试探着问道,“云盛哥哥,你与我大哥素来要好,小弟斗胆问一句,家兄如今到底情况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大家应该都猜出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吧,这个案子还有最后一章就结束,握拳,下一卷先扔一波回忆杀
明天见~~
☆、第十回 朗朗乾坤天地清
秦潼在听得蔺芝这般问时,心中瞬息闪过无数念头,她想,这蔺芝究竟是盼着蔺英就此一蹶不振,还是当真担心兄长安危?
不过弹指之间,秦潼心中已有定夺,遂决定赌上一把,她定定望着蔺芝,再开口时语气沉重:“论理,我不当与你透露案情;于情,我应该好生劝慰与你。”她沉沉叹息一声,接着道,“但英华兄与我有总角之情,我、我怎忍心看他身陷囹圄、受此苦楚?”说着一时当真动情,眼眶不由都红了。
“如此说来,”蔺芝闻言急切道,“我大哥情况不好吗?”
秦潼一双眼睛不放过蔺芝的每一个反应,她故意抓起酒盅猛地灌了一口,欷歔道:“你也知道,钦差大人如今总揽府衙大小事情,我便是有心相帮,也有心无力。”她摇头叹道,“更何况,英华兄也不知受了怎样的刺激,至今仍是一言不发,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肯明说。”
“他怎么这样蠢!”蔺芝猛地站起来,脱口道,“明明那个女人是……”他堪堪住口,眼睛瞪得很大,胸口剧烈起伏着。秦潼冷眼看着蔺芝的模样,心中揣度他这番失态是因何而起。
是因为蔺英拒绝为自己辩解?可若是蔺英入狱甚至被杀头,蔺芝便是继承人,难道他便丝毫不为所动?还是说靳家的压力让他无暇顾及继承家业这样的诱惑,只一心想救出兄长、以解燃眉之急?那么他又是如何知道蔺少夫人乃是自杀?他对蔺少夫人的态度究竟因何而生?
秦潼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她面上分毫不显,看着小厮急火火劝着蔺芝坐下,轻轻抬了抬酒盅道:“二公子切勿大动肝火,身体要紧。”
蔺芝喘息了一阵,方才平静下来,他苦笑道:“小弟平日里没个形状,叫秦公子见笑了。”
秦潼摆手道:“二公子也是念兄心切,我理解。”她说着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盅,故意叹道,“只可惜事发当晚连个目击者都不曾有,英华兄此番当真是凶多吉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