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来可有点糟糕:虽然还是漂亮女孩的样貌,可精神气和早上不能比。头发蓬得像只小狮子,两只耳朵被一对粉红色的绒毛耳塞罩住了,史蒂夫眼尖地发现左耳朵那团绒毛里藏着个小小的破洞。
她勉力想要站直了,但还是歪七扭八,像颗脱水小白菜;身上散发一股浓到呛人的草药味道。
艾比一看到他,就想起了外套。
她反射性说声“对不起,稍等!”,又一溜烟跑去沙发,把夹克拿来递给他。
史蒂夫一接过衣服就感觉不同。
它好像被洗过了,史蒂夫依稀记得原本袖口上一点微不可见的燕麦渍,现在也消失了。但并不潮湿,反而散发着热乎乎、暖洋洋的香味。
天气这么冷,她是怎么做到把它又洗又晒干的?
就他所知,在他来这儿做客的时间还没看见烘干机。
史蒂夫不动声色地接过外套。
“谢了,艾比。”他把衣服往手臂上一搭,表达关心,“你还好吗?——我认为你现在需要睡眠。”
她的精神头实在差。
“我还好……”艾比说着又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工作还没做完,就差一点点。”
“你在做药吗——你是个药剂师?”
艾比的哈欠硬生生被她吞了回去,微红的眼角沁出一点泪水。
她本想搪塞过去,但一对上史蒂夫的蓝眼珠,她整个大脑都不会转了:那条通往天国的小径又出现了,她在小路尽头眺望到星辰和云海。
她有点含糊地解释:“算、算是的,我们家的药都是祖传配方。”
但其实刚才她在给曼德拉草换盆,并用修剪下来的交叉根配制一副魔药。
一副她念了很久、想了很久的魔药。
史蒂夫侧头看了看天色。夕阳早就烧尽了,星月披挂上阵,深寒的夜幕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座城市。
早就过了晚餐时间。
“你吃饭了吗?”
他冷不丁问。
艾比顿时从茫然的状态中解救出自己,她战战兢兢地撒谎:“吃、吃了……”
史蒂夫静静地看着她。灯光下他的影子是一条瘦长的黑色轮廓;他的脸仿佛也融化在光源里,看不清表情。
艾比突然有点害怕。
但当她怯怯地抬头再看的时候,史蒂夫那股难言的气息突然消失了。
他又温和地追问:“你吃了什么?”
艾比缩缩脑袋,她现在颅内空空,什么也想不出。
她梦游般喃喃:“……鸡蛋三明治。”
史蒂夫差点没被她气笑。
……
史蒂夫又把艾比捡回了家。
第二次蹭饭,艾比并不显得轻车熟路。甚至因为精神恍惚,她差点撞上史蒂夫家的门框——
但终究没有。她的额头碰上了温热的一团掌心肉。
史蒂夫身手敏捷,他在艾比要撞上门框的那一刻,把自己的手精确地往硬处一垫,避免了她受伤的可能。
艾比这回彻底醒了,捂住脑袋。她先跟门说“sorry”,又抬头跟史蒂夫说“谢谢”。
史蒂夫数不清自己在她那收到多少句“对不起”和“谢谢”,他无奈地低头告诫:
“走路小心。”
他真想把她用根小链子拴着,走哪牵哪。
但这话说出来太不妥当,史蒂夫喉结滚了滚,还是把它咽了下去。
他们又面对着面,解决了一顿晚餐。艾比内疚极了,认为自己打扰了邻居先生的夜间休息。
史蒂夫笑得温柔:“也许下次你可以带你的烘焙作品来,我们交换。”
他笑起来露出一点白牙,闪亮非常。
艾比晕晕乎乎地点头。又被骗走了一个“下次”。
她其实还挺想给她的新朋友带点魔法零食,比如巧克力蛙。她有一盒周年限量版,里面的巧克力蛙还有各种颜色,除了最普遍的棕色,还有粉色、黄色、蓝色……
艾比很想拿出来跟伙伴分享,但又怕过分活泼的巧克力蛙把人吓着,心头不免遗憾。
两个人吃完饭又分开,艾比回到家,重新开始做自己未完成的工作。
曼德拉草已经换好了盆,现在安静地睡着,舒展了一团拧巴的小脸。艾比从它密集的根里远望出去,夜色一点点漏进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