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街上几乎所有的路人都在看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孩儿,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哭泣,也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然而在越下越大的雪粒中,弗雷德模模糊糊地又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艾比身后站了一个人。好像已经站那很久了,像一座风化了的雕像。
他有灿灿的金发,蓝眼睛,高大英俊。
他还撑着一把红色的伞。那颜色真是烫人眼球,看得人心里暖呼呼的。他蹲下身子,把伞倾一倾,女孩就被严丝合缝地包裹住了,再不用受风雪侵袭。
他的视线也穿透风雪,敏锐地、笔直地落到弗雷德身上。好像他真能看见他似的。
好极了,一位酷毙的守护骑士。看来她马上就能坠入爱河了,是不是?
弗雷德晃晃脑袋,突然笑出了声。
“祝你今日愉快,bunny。等等等等,更正一下:祝你每日都愉快。”
他喃喃自语,用手指将嘴角向两边扯开,咧出一个极夸张的、大笑的弧度,却来不及再揣测她是否看清。
一阵冬风彻底席卷,他消失了。
……
艾比被史蒂夫背回家里的时候,还一直在哭。牙齿咬着发白的嘴唇,抽抽噎噎。
他拉她起来的时候,她跟个泡了水的复读机似的,反复说“不要紧的,我自己走”;但隔了一会又突然哭出来,好像魂又重新回到身上了,口齿不清地说“膝盖好疼”。
到底是伏到他背上来了。
这回他没有半点旖旎念头,只是把步子尽量放得稳而轻。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的声响,背上的人除了断续而急促的呼吸,安静得像一团没有重量的棉花。
……
到家了,他把她放下,让她坐在床头,自己回隔壁拿医用药箱。
她的膝盖因为刚才的跌倒擦伤了。
史蒂夫把药箱拿过来的时候,看到她已经不再哭了,只是垂着脑袋坐着,一动不动。
他干什么她都随他,非常听话。他按着她的大腿,小心翼翼地把湿透的裤管卷起来,目光落在她的膝盖。她皮肤白,显得那片擦痕触目惊心。
他紧抿着嘴唇,拧开生理盐水瓶给她清洗伤口;艾比一声不吭。然后是涂碘伏,最后用纱布妥善包扎。
艾比任他摆弄,头一直低着,看不清表情。史蒂夫几乎是跪在她腿间的姿势,他把药瓶和纱布重新收拾好后,拨开那金色长发的掩蔽,脸从下方探上,凑近了她的。
他的鼻梁骨太高太挺,轻易就蹭到了她的下巴,有点凉意,像金毛犬拱着一捧新化开的雪。
他几乎是用气音在说:“看着我。”
这角度使人避无可避,艾比捂住了又突然冒出水的、不争气的眼睛,她本能地扭过头去,嘴里呜呜咽咽:
“我不想看你,你也、你也别看我……”
她现在像丢了壳的蜗牛,四处找窝找缝,只想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实在太狼狈、太难受了,喉咙烧灼得厉害,生怕不偏头的话,眼泪就会掉到他脸上。
但是他用手指扳过了她的脸颊,难得强硬地重复:“看着我。”
艾比的视线模糊不清,看什么都在颤抖。她的手掌被拿下来,一下子兜不住流淌不断的温热了;然而他的指腹耐心地从她眼尾擦过,屡次反复,直到彻底揩掉湿润。
她终于看清了他。表情比平时的任何时候都要冷峻,眉心有层淡薄的阴影。
艾比瞳孔微颤,本能地又想抬起手掌,但强捺着忍住了,手指蜷成一团。
看见她动作,史蒂夫的神色慢慢变得软和。他的手从泛红的眼尾滑下,掐了记她软绵绵的腮帮。她隔了一秒,才迟钝地“啊”地叫出声。
虽然神情是柔软了,但男人说出来的话依然硬邦邦的。不仅不近人情,甚至石破天惊:
“你看着我——我喜欢你。”
“……”
直白的,凛冽的。他的告白像一把刀,把她的眼泪全部斩断了。
艾比整个人都是木的,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
他人跪在她腿间,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声音很轻:
“你把我送你的花养在玻璃瓶里,我很高兴。”
他一进屋就看到了,鸢尾被很珍惜地插在瓶中,开得娇艳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