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扑面,大米和桂花的清香涌入鼻中,乐无异眨掉睫毛上的水珠,却见是那盒预备给谢衣的桂花糕。他咽了口口水,肚里的馋虫跟着叫了声饿。
“清姣说院里的桂花遭了窃,采花小贼倒是良心发现,在冰窖里偷偷留了盒吃食。”谢衣拈起一块小猫形状的米糕端详,“外形甚是可爱,该是能与无异的厨艺一决高下。”
乐无异脸一红,不由答非所问:“树上还留着几、几朵花呢,我明明……那贼明明已经手下留情、怜香惜玉了。”
“无异可要尝尝?”
谢衣的目光从热腾腾的桂花糕转到徒弟脸上。乐无异见他神情戏谑,只怕下一刻真要把手里的桂花糕喂过来,忙先塞了一块到嘴里,鼓着腮帮子支吾道:“还挺好吃的……唔,师父也尝尝吧。”
他盯着谢衣依言吃了,才想起师父此番来长安的缘由,不由重重叹了声。
“清姣已与我略说一二,那人病状……或许另有玄机,为师须得听你再说一遍。”谢衣抹掉乐无异嘴角的碎屑,端过茶道,“慢些吃,莫要噎住。”
乐无异眨眨眼,就着谢衣的手喝上几口,又取了一块来吃:“我晚上吃不多,师父再用些……本来就是给师父做的。”
谢衣笑:“好,无异有心了。”
待食盒见底,那人的病状也说完了。
“无异认为,此人初诊时脉象弦沉有力,舌质却略显薄瘦凹陷,似有五脏精气虚损之兆?”
“对,他的脉象与舌质互相矛盾,我第一次见他时就觉得奇怪,于是按了他全身经络和脏腑,除了精气严重虚损,也看不出什么异常。第二天他昏在街上,我给他用了紫阳丹、百花丹参这类大补药,脉象仍是一天比一天绵软,到了今早……变成精气断绝的散脉,救不回来了。”
谢衣沉吟片刻,抬眼瞥见书案上切开的药丸,忽然一顿:“此物从何而来?”
“就是那病人给我的。”乐无异又讲了男子路遇义诊之事,却见谢衣神情有异,不由道,“这药里有蹊跷?”
谢衣用指尖沾些药粉闻了:“药中俱是补物,于人无害,却无法疗愈瘟疫。要说蹊跷,却是那给药之人……”他断了话头,拍拍乐无异的肩道,“你并非误诊。”
“那他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补药能延缓他的病症?”乐无异皱眉,“义诊大夫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要是能找到她问问就好了……师父,她能做出这等品相的药,绝非无名之辈,你以前见过这种点在药丸上的绿色标记吗?”
“也许是……”
“谁?”
谢衣却转口问起病人尸首现下何处。乐无异道,为控制播州疫情,暴病而亡之人需当日运至城郊义庄,翌日在城外火化。
“如此说来,若要亲眼见见那个病人,非得今夜暗访了。”谢衣凝视着烛光照不到的墙角,眸中摇曳着淡淡的阴影,“为师明白了,无异快去歇息罢。”
“我和师父一起去!”乐无异霍然起身,手按在翻开的书册上,“我刚在师父的手札里找到几例相似病症,想今夜再去看看。”又软声央道,“我们一起去吧,别告诉我娘。”
谢衣微仰了头看他,眸光微微闪动:“那般腌臜之地……也罢,便一同去罢。劳驾无异替为师找一套深色衣裳来。”
夜近子时,乐府外墙倏然跳下两条黑色身影。甫一落定,一人便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另一人。
谢衣接过,点头赞许道:“真是有心,这药膏可令皮肤免受秽气毒虫侵蚀……无异已抹过了?”
乐无异应了声,谢衣便取些涂抹手脸,待要交还时忽地微微一愣——
朦胧月光下的少年一身玄色,交叠领口露出一截纤细脖颈,竟是白得触目。
“师父,我认识路,我带你去。”乐无异接过药瓶,忽听谢衣在身后道:“耳后亦是抹过了?”
“耳后?呃,忘了。没事,也就一点地方……”
身后之人却赶上来,伸手收回药瓶。乐无异哎了声,忽觉耳朵被微凉的指尖捉住,耳廓被捏着向前翻折,露出软骨后的一小片细嫩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