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不发,时间像凝固了一样。
狄仁杰分明看到李白眼里是浓烈热切的爱。
他好看的眸子里全是自己。
像三年前那个雨天,长街窄巷,少年人眼中是风、是雨、是自己的身影。
自己走了多久,他看了多久。
像是要看一辈子。
脑子里一直紧绷的弦突然“啪”的断掉。
狄仁杰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人触碰,有点甜,有点凉,又夹杂着丝丝痛意。
“怀英,我问你最后一遍,你一定要认真回答我。”
“你,心悦我吗?”
青年的眼神太认真又太小心。
二十年来的一点一滴在脑中光影般闪过。
他在人群中拉住自己的手……
他在雨中看自己越走越远……
他在戡宗讲坛下遥遥仰望自己……
他在后山吻上自己……
他的眼神他的气息存在于记忆的每一个角落。
太熟悉。
或许……是心悦的吧。
不然为什么不拒绝他呢
狄仁杰张口,几乎要说出那两个字。
“狄怀英,记住你答应我的事。”那个人的声音突然从脑海冒出。
狄仁杰猛地一僵,脸色瞬间苍白,一把推开李白,扯过衣服颤抖着手穿上。
“我从未心悦过你。”
李白震惊在原地,不甘、愤怒、悲痛一齐涌上,他一把揪过狄仁杰衣领,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承认!”
“都到了如此地步了,你为什么还要骗我!”
“狄怀英,你要口是心非到什么时候!”
“一句心悦我对你而言就那么难吗!”
“我还要怎么做,你告诉我我到底还要怎么做!”
狄仁杰闭上双眼,任凭脖颈处勒的生疼:“我只是错把习惯……当成爱。”
他嗓音疲惫地像是用尽一生的力气。
李白松了手,低低笑两声,一字一顿复述他的话:“错把习惯当成爱”
李白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笑到全身颤抖。
笑到喘不过气。
笑到咳嗽着掉眼泪。
他终于平息下来,坐在床边低语:“你走吧。”
“我太累了。”
狄仁杰失魂落魄地出了竹林。
有生之年他脸上从未出现过这种表情。
我太累了。
青年的话语仿佛仍旧萦绕耳畔。
他终于对你失望了。
狄仁杰几乎站立不稳,手抓住一旁的竹竿稳定重心。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是能完全掌控于手中的,你以为的定数,往往是变数。因与果,舍与得,往往就在局中人一念之间,你以为呢?”
竹林后突然走出一个青衫人,即使是潇洒韵致的竹林,与他的气度相比也逊色三分。
青衫人笑笑,缓缓向狄仁杰踱步而来,原本无物的手中竟是幻化出一支白玉笛,在他指尖悠悠打转。
“乾坤万物本相成,善恶无明;千载轮回洗尘世,生死成空。”玉笛上蓝色流苏随着他指尖动作摇曳,青衫人浅笑着缓缓开口:“戡宗宗主,久见了。”
“是你”狄仁杰闭眼片刻,再睁眼时已然恢复了如常神色。
青衫人见状笑笑:“宗主大人还真是好能耐,若非我亲眼瞧见,还真不敢相信方才那失魂落魄之人与现在的你,是同一个人。不过……”
青衫人转了转手中玉笛:“这句是你却让我顿生疑惑,我们什么时间见过吗?”
狄仁杰勾唇微微冷笑:“既然阁下给我一句久见,我不回一句是你,也未免太失礼了。”
青衫人摸摸鼻子嘀咕:“还真是跟小狐狸说的一样,一本正经地腹黑,有点难对付。”
纵然男子说的小声,但狄仁杰耳力过人,一下便听清他说的话。
小狐狸三字仿佛是重锤,砸在心上隐隐作痛。
强忍下心中波动,狄仁杰负手而立,盯着他缓缓道:“你姓谢,具体名字不详,身世不详,来历不详,年龄不详,常驻于名医扁鹊的医馆,跟他关系匪浅。”
“前后一共参加了十五次启贤大会,但每次都是以看客身份出现,从不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