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神。”
哈尼雅一声不吭地盯着我。他的目光像在嘲笑我,然后他问:“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你没资格替代路西法,永、远、没、有!”
“我并没有想要替代他。我说过了,我的存在只是因为神想要一个人陪着他——至于我的长相,那并不是我自己选择的。”
他冷静得可怕。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生气,耶和华想要一个人陪他很正常啊,那个小鬼,没有人陪着肯定会很孤独的。
但就是不愿意。
不允许他身边出现另一个人,不允许原属于我的目光被投注到另一个人身上,或者我根本就是在见到哈尼雅的第一眼就抗拒他的存在。
我喜欢耶和华吗?
我不喜欢。
那我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我一时找不到那个理由。我习惯了陪在他身边,或者是他陪着我,无论发生了什么,至少我可以在神殿躲一会,至少耶和华永远不会把我推开。
只是因为这种自私的理由吗?
还有别的吗?
哈尼雅注视着我。他摇了摇头,“如果你是来为他抱不平的,你完全可以离开了。这一切并不是我决定的。”
可我还是讨厌他。见到他的一瞬间就恨不得撕烂他,想要拿随便什么武器在他身上开几千个洞,即使我非常清楚他不可能替代路西法。
像路西法那样的高高在上,是任何人都无法复制粘贴的。整个天堂捧出了那一个路西法,他站在神身边,星河托举他的声影——这一切,一个刚诞生不久的天使不可能做到,也永远做不到。
天时地利人和,他一个都不占。
可我还是讨厌他。
他就坐在那,平静、淡然、理直气壮,甚至被我拎着衣领往上提时也无动于衷。“你连天堂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有点怄气地说,“你凭什么陪着神。”
“天堂是神创造的三界的一界。”我想嘲讽他这教科书一般的答案,但他接下来的话让我笑不出来了,“路西法构建三界的草稿,而神将一切变为现实。先建构人间的生灵,再填充地狱;最终将天使交给天堂,火焰构筑灵魂,天使是天堂的住民也是守护者。这里经历了前后四次战役,三次是与恶魔交手;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说出每一个死者的名字。记录他们真名的书页在火焰中被烧毁,那是死亡的象征;最后一次战争中转生的天使也有所记录。我知道他们每一个人——比他们自己更清楚。”
我瞪着他,他回视我。
“我有路西法的记忆。”他说,“我没想过要替代他,但如果神需要,我会试一试。”
——黑发的天使将书页投入火海,火焰带起炽热的气浪掀起他的衣摆,他读着每一个名字,将它们刻在心底;那是战争留下的痕迹,天堂将在死亡中建立生机,他们终将被遗忘在时间中,但他永远记得他们的痕迹。
那一页页纸张在火焰中化为灰烬,就像时间撕扯所有人的记忆、模糊过往的痕迹,只有他直视着炽热明亮的火,瞳孔中跳跃着永不熄灭的光。
我会记得为这天堂奋斗过的勇士——
即使我身处地狱,我也未曾忘记你们的名。
但这不可能。我盯着哈尼雅,对自己说,这不可能。
这个世界的路西法是我,而我没有做过这些。
是耶和华故意给了他虚假的、伪造的记忆——还是他拥有的,是那个路西法的记忆?
他怎么可能拥有那个路西法的记忆?
耶和华给他的?那耶和华怎么会有?
一瞬间极度的恐慌笼罩了我。耶和华有那个路西法的记忆。那就意味着他是那个路西法的神。
那么这个世界为何存在?他想构建这个世界,复原历史,然后把我换成真正的路西法?他看着我的时候,其实是在透过我回忆路西法?
我抬起胳膊压在眼睛上。
我拒绝这种猜测。如果为了做这种事,他为什么要选择我,而不是干脆造一个好掌控的空白灵魂?
无论如何,除非耶和华亲口承认,否则我不接受这种无聊的理由。
如果他承认了呢?
那,反正我也是捡了比人类寿命长太久的时间,还给路西法也不是不可以——
我感觉到布料有点发湿。当了那么久路西菲尔,萨麦尔把我扔监狱加刑我都没哭,今天倒好,哭了两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是神,他想干什么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