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抽回了手,赵宁低着头,红晕从脸侧蔓延到耳垂,过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塞给了展昭一方锦帕。
两人都没有说话,赵宁拿起休书,轻轻吹了吹。
赵宁这才开口说话:“等夜风一吹,我再看着改一改,也就看不出来是今夜刚写的了。”
展昭点了点头。
夜风吹动赵宁的裙角,翠色的小绣鞋若隐若现,赵宁紧了紧衣袖,将修改好的休书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展护卫,走吧。”
琉璃灯中烛火跳跃,杨柳依依,如缠绵在一起难舍难分的情侣一般。
柳枝拂过赵宁的兜帽,兜帽落在肩上,如瀑的黑发被枝叶弄得散解开来。
赵宁连忙挽起鬓发,展昭轻声问:“郡主?”
夜里他的眼睛越发明亮,赵宁连忙移开了目光,脸上一红,小声道:“没…没什么,走吧。”
在他们身后,一支精巧的珠钗安静地躺在地上,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柔柔的光。
开封府后院的一间房子里,烛光摇曳,秦香莲看着两个熟睡的孩子,泪流满面。
瑛哥睡梦中翻了个身,含糊地叫了一句爹。
秦香莲身体一僵,泪水便再也止不住,轻轻抚摸着瑛哥稚气的小脸,暗暗下了决心。
开封府花厅,包拯与公孙策等候多时,赵宁将休书交给包拯,道:“这次可是真的休书了。”
包拯接过休书,打开翻看,与那封假的休书却有分别,这封休书略有风骨,若不仔细看,这些细微的差别根本就瞧不出来。
包拯深深谢过赵宁,道:“,确实是包拯冤枉了驸马爷。”
公孙策轻轻摇头,道:“如此一来,秦香莲若是再想上告驸马爷,只怕是不易了。”
包拯叹了口气:“秦香莲确实可怜。”
赵宁默然。
过了一会儿,赵宁道:“秦香莲若是想在京城定居,我可以送她一处房舍,也可以帮她找教书先生。”
展昭拧眉,看着赵宁,轻声道:“郡主,秦香莲想要的东西,不是银钱可以补偿的。”
赵宁咬着唇,头低了下去。
她何尝不知银钱补偿的苍白无力?
但银钱是她唯一能给秦香莲的。
数十年的相伴,赵宁太了解赵安的性格,赵安不可能伏低做小任由陈世美把秦香莲接进公主府。
纵然赵安能够同意,太后与皇上也不会接受这种做法。
堂堂一国公主给人做小?大宋朝丢不起这个人。
赵宁回到王府,仍在因秦香莲的事情而内疚不安,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觉。
闭上眼,便是赵安与秦香莲痛苦而纠结的脸,总让赵宁心悸不已。临到五更,赵宁才算草草地睡着了。
次日清晨,赵宁刚刚睡醒,就见南星打着哈欠过来了。
南星扬了扬手里的信,对赵宁说道:“秦香莲昨夜从开封府出走了。”
赵宁连忙坐了起来,起的太急,一阵眩晕之后,眼前的事物也开始模糊不清了。
南星扶着她躺下,叫侍女倒了杯水,喂赵宁喝下之后,说道:“郡主,你着急什么?秦香莲又不是你的原配,该着急的是陈世美才对。”
赵宁咽下水,道:“只怕陈世美巴不得秦香莲消失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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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香莲离开开封府之后,先去了公主府。
公主府邸金碧辉煌,气势恢宏,她领着两个孩子,去叫那守门的侍从。
侍从见又是她,不免有些不耐烦,正准备推搡她的时候,陈世美正巧走了出来。
两个孩子看了陈世美,从秦香莲身后探出了头,欢喜地叫着爹。
陈世美微微一惊,向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会意,忙领着秦香莲到公主府一处偏僻之地。
陈世美紫袍玉带,华贵之气掩去了不少书生意气,秦香莲看了,想起他往日的寒衣苦读的模样,不觉恍若隔世。
陈世美倒上了一杯水。
杯子精美,水壶鎏金雕着花纹,无一不在彰显着主人尊贵的身份。
秦香莲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布衣钗裙,半晌没有说话。
陈世美从袖子里拿出一叠银票,打破了沉默:“香莲,是我对不住你,这些银子,你拿走用吧。”
秦香莲又抬起了头,泪眼模朦胧地看着面前这个与自己生活了数十年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