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三月岁末,驿馆的小花园不比东京城王公大臣们院子里精心侍弄的花草,早春的花儿有了衰败之意,庞昱难得没有穿那身惹人注目到不行的小粉衣,换了一身白锦袍滚金边的衣服,腰中系着玉带,玉带上还挂着美玉几块,怎么看,怎么的风流写意。
如果他推着的人不是赵宁的话。
赵宁没有穿繁琐的宫装,也没有穿华贵的鱼鳞裙,一身简简单单的晚霞色裙装,乌黑的发梳成垂鬓,单纯而美好。
庞昱推着赵宁站在花荫下,不知庞昱说了什么,引得赵宁笑眼弯弯,庞昱眼中一片柔情,抬手摘下一朵开的灿烂的花朵,别在了她的发间。
端的是岁月静好,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展昭眸色一暗,就不知该找赵宁说什么了。
赵宁虽向他说过,她对庞昱并无男女之情,并说她喜欢的是他,可豆蔻年华的少女,心思来的快,也去的快。
握着巨阙剑当拐棍的手掌紧了紧,展昭又回屋了。
花荫下,庞昱笑了笑。
他虽纨绔,但也多少习了点武,老早就听见了展昭的脚步声,所以才趁机与赵宁道:“我还像以前一样,摘花给你带。”
赵宁笑的毫无防备:“小昱,我们都大了,你知道的,你不可能娶我,我也不会嫁你。更重要的是,我有心上人。”
赵宁的话,展昭显然是没有听到。
庞昱笑笑:“好巧,我和阿宁一样,也有心上人。”
展昭回到屋里,半晌没有说话。
许是生平第一次受如此大的伤,他觉得自己与以往相比有着哪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深呼吸一口气,展昭平复心情,躺在了床上。
日渐西斜,展昭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间,听到了庞昱笑嘻嘻的声音:“南侠展昭何在?本侯来看你了。”
接着就是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展昭睁开了眼。
赵宁捧着一个鎏金小暖炉,笑容浅浅,问道:“展护卫,你有没有好一些?”
展昭看着面似毫无芥蒂的赵宁,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自南星走后,她就再也没派人来给他送过吃食了,也没过来看过他。
展昭并不是贪恋那些精致的吃食,而是觉得,好歹也同生共死一场,怎么回到了驿馆之后,就对他不闻不问起来了呢?
想了半日,展昭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澄澈的眸子看看赵宁,她是一脸的坦然,她身后的庞昱,讥笑与轻蔑一览无余。
展昭不知赵宁与庞昱相处的这几日发生了何事,他只觉得有些东西似乎变了。
从二人第一次在凤仪亭中饮酒,赵宁对他的态度都一直是熟稔而亲切的,时间久了,他便形成了习惯。
华贵的轿撵中,赵宁微微抖动的肩膀,带着哭腔的话语,曾让他压抑的喘不过气。
二人在山洞中同生共死,黑夜里他揽她入怀,那瞬间的心跳加速让他再也难以忽视。
他不是少不更事的年轻人,他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可她是八贤王的独女,只这一个身份,就如银河一般横在二人中间,他志不在朝堂,她的心也不在江湖。
展昭清澈的眸子有了一丝波动,答道:“谢郡主费心,展某很好。”
展昭此话,中规中矩,客套又疏离,倒叫赵宁不知道如何接起了,她只是笑着道:“知道你好,我也就放心了。”
庞昱似笑非笑,手指推动轮椅:“好了,人也看过了,咱们回去吧。”
轮椅转动,展昭脱口而出:“慢——”
赵宁疑惑回头,展昭突然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看着赵宁那张精致的小脸,展昭慢慢地说出了一句话:“郡主…身体如何了?”
赵宁甜甜一笑:“我身体也很好。”
展昭正欲再说些什么,庞昱已经不耐烦地把赵宁推出去了,屋外似有传来赵宁的埋怨,却被庞昱的笑声遮住了。
赵宁没有阻止庞昱推她出去,两人渐行渐远,展昭的眉头一点一点皱了起来。
晚间张龙回来,除了提着饭菜以外,还拎了一坛陈酒。
这些时日,庞昱跟吃错药似的发疯了一般针对留在驿站的开封众人。
而庞昱手下的狗腿子们也颇会看人脸色,时不时地过来添堵。今日又是如此,张龙去厨房取饭,庞昱的狗腿子就在那冷嘲热讽:“呦,还给展昭取饭?他还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