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本帮菜的经典几乎都上了桌，梅素芳示意谭宗明别拘礼、自由开动，谭宗明这才帮陈亦度夹了些菜到盘里，陈亦度仍没说什么，安安静静吃起饭来。
梅素芳见他这样，也不勉强跟他聊天，就陪着他一起吃。
整顿饭下来，陈亦度都没怎么讲话，只是听着谭宗明和梅素芳聊了一些今天发布会的事，梅素芳倒也没急着要跟陈亦度对话，好像只要能这样跟他一起坐着吃饭就已经很满足。
陈亦度表面冷然，但心里其实也颇为纠结。他在来的路上一直在想着要用什么态度面对梅素芳，到底是自己的生母，而且他心底有个角落一直明白，自己不过在迁怒她，只是自己始终不愿承认。
这是陈亦度有生以来离这个女人如此近，并且与她待在一起如此长时间。他慢慢吃着饭，又喝了些热汤，感觉胃暖了，心里也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
他开始专心听他们说话，听着梅素芳说起秀场一些趣事，还有模特儿们在后台换装时的混乱，那些都是他感兴趣的话题，也是他在国外做兼职的服装设计师时，常会碰到的情形。不知不觉间，他发现自己竟也想回上一两句。
「亦度。」梅素芳在上甜点时，终于第一次找了他说话。「本来我今天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我发现这样坐下来和你一起吃饭，好像什么也不必多言了。我只想说句对不起，当年是我能力不够，否则一定会坚决带走你。」
陈亦度没回话，只是静静听着，梅素芳又接着说：「我知道你跟小谭的事，很好，真的。看到你过得开心幸福真的比什么都好，我由衷祝福你们。」
「我……」陈亦度迟疑了会，他吸了口气，才说：「嗯，谢谢妳的祝福。」
其实他忍不住想，若是母亲当年带走他，或许他现在便不会认识谭宗明，更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况且被奶奶威胁之事也是她去向谭宗明通报的，若非如此，现在的他已经跟谭宗明分手。这么想着，他忽然释怀许多。
「那今晚就这样吧，小谭，谢谢你的招待。」
「梅总监不吃甜点啊？」
「甜点是模特儿的敌人，我就把敌人留给你们消灭吧。」梅素芳说完站起身，她气质高雅，连说个幽默的话都显得如此优雅。
陈亦度第一次正眼瞧她，发现她比记忆中沧桑了些，脸上多了点细纹，可还是那样美丽动人。
或许是和她待了整晚，他对梅素芳那种混乱不清的情感稍稍平复了点；或许是他开始细想梅素芳这些年试图对他的好；或许是因为有谭宗明陪着，所以他情绪反应不再那么强烈……太多的或许，他无从剖析，总之，他不知哪来的冲动，讷讷地开口喊了声「妈」。
梅素芳顿时红了眼眶，不敢置信。
陈亦度看着她，轻声说：「下次换我请您吃饭吧。」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距离比决裂更远，但也没什么比血缘更近了，他们的关系永远都被一条线牵着，陈亦度站得远远时可以视而不见，但当他鼓起勇气靠近，并且被那份嘘寒问暖的温情浸染时，终究是狠不下心推开。
这晚，陈亦度难得一夜无梦，一觉安稳地睡到天亮。
不知是因为多年来的纠结终于放下，亦或是有谭宗明陪在身边，他想，可能跟两者都有关系。
陈亦度在厚实温暖的怀里醒来，一只结实的手臂横在胸口，后颈被男人的呼吸弄得发痒，他动了动脖子想把自己移开。这一动，谭宗明也被弄醒，一把将陈亦度捞得更贴近自己，然后将脸埋进他后颈里，贪婪地吸了一大口属于他的气息。「亦度，早。」
「早，老谭。」
「嗯？」谭宗明的尾音上扬许多，问：「怎么不是叫老公，昨晚床上那股殷勤劲儿呢？」
「闭嘴。」陈亦度用手肘向后方腹部顶撞一下，换来对方一阵装疼，唧唧哼哼地假叫着，更是紧紧搂住他不放，头顶抵在他背上乱蹭个不停。
陈亦度鼻腔喷出一声笑，忽然有一种养着一个名叫谭宗明的宠物的感觉，这宠物真撒起娇来，比什么都来得厉害。
「欸！放手，该起来整理整理了。」陈亦度费力掰着谭宗明如铁杆般栓得牢牢的手臂，试了两三下都丝毫不动，他感受到后方那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态势，这才软软叫了一句：「老公，放手。」
谭宗明如愿听到关键词，感觉整个人又被塞了满心的棉花糖，得意之情全表现在肢体反应上，他哼哼着窃笑，低沉而喜悦的频率从胸口震到陈亦度背上去。谭宗明在陈亦度蓬乱的头顶印下重重一吻，总算甘心把人放下床去梳洗换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