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冬日夜晚特别清冷,昏黄街灯就像夕阳余晖,净会放肆发光,却丝毫不能给人带来热度。
陈亦度被谭宗明抓提着,只觉浑身彷佛浸泡在醋缸里,四肢百骸酸软无力得很,根本没法反应现在情况。头里像被塞进铁块般的沉重,眼睛酸涩得睁不开,连听觉都变得很奇怪,听什么都像在水中似地,而且还隔层膜。
谭宗明打了一辆出租车,把陈亦度塞进后座时,他已经无力做任何反抗。谭宗明问了几次都问不出他住哪,最后只能叹一口气,要司机开车回自己家。
一路上,陈亦度像个酒醉的人,要说他清醒?可他没办法好好回答任何问题;说他不清醒?可又知道人家要他上车坐好。他下意识一直往谭宗明肩上靠,谭宗明见他在自己肩上蹭呀蹭地,一股淡淡的香味环绕上来,不是古龙水,是洗澡过后会有的那种皂子香,谭宗明觉得挺好闻的,深深吸了两口。心想反正刚才人都抓了也抱了,就不啰说的借出肩膀,随便陈亦度爱怎样就怎样。
下车时,陈亦度的意识又更薄弱些,谭宗明让陈亦度的手环在自己肩上,撑着,一把提起陈亦度腰间的裤带,像拎着什么动物一样。陈亦度看起来瘦,但一米八几的身高抓起来还挺沉,谭宗明费力将他扛过院子,连抓带抱地总算到了家门口。他气喘吁吁地摁电子锁密码,一边伸腿顶住陈亦度,就怕他"碰"一声倒地撞伤脸。
高冷无情如度总,谁知他明早恢复知觉发现帅脸撞得稀八烂,会不会诬赖是自己打的?
门无声开了,感应灯自动亮起,暖黄的柔光立时映落大厅每一角。管家老张西装笔挺,即刻到门口来迎接,见老板带了个貌似喝醉的男人回来,神色微微一惊,但很快便收起讶异。老张上前想要帮忙搀扶,谭宗明摇摇头,说了句"去歇息吧,我自己来"。谭宗明把陈亦度抓进内间的客厅,两手架着陈亦度根本没法换鞋,只好穿着皮鞋走进屋里,鞋底面料在耐磨的灰木地板上摩擦,发出沉重响声。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陈亦度安置在客厅沙发,虽是冬天,这番体力活也累出谭宗明一身薄汗。
人上了年纪真不适合再干这种差,谭宗明心想。
大晚上的劳动让谭宗明犯了烟瘾,他走出去后院,顺手拉上玻璃门,滚轮滑动在轨道上一点声音也没有。他在门外的高脚椅坐下来,点了支烟抽。冬夜风里抽烟是冷了点,不过老烟枪日日都这样,早就习以为常。
卷烟前端燃起橘红星火,白烟吸进肺叶回荡一圈又被吐出。烟草总能抚慰谭宗明的情绪,让他静下心来思考事情。
谭宗明一向注重隐私,纵使在外应酬享乐,可从不会为了方便就把别人带回家。对他而言,家就是家,他不喜欢外人侵入的私人领域,就算偶尔藉空间之便在家中举办商务会议,也只是在大厅或后院招待客人。可这回,他却破例收留陈亦度过夜,个中原因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下意识朝沙发方向看了一眼,反问自己何必呢?把他丢去饭店不好吗?可心底就是有一个声音细细碎碎回答:不好,他需要人照顾,现在只有你能照顾他。
可能,因为陈亦度是合作厂商代表;可能,他谭宗明就是爱多管闲事;可能,因为讨厌金总所以才帮陈亦度。也可能,就是因为陈亦度那个求助的眼神,所以放不下他。
隔天早上,陈亦度在不适的感觉中醒来。兴许因为被下了药,他整夜睡得太沉几乎没翻身,稍稍恢复意识便觉得浑身酸痛不堪。背上陌生的触感,让他脑子里顿时警铃大作,陈亦度勉强睁眼,看到是前方不远处玻璃桌旁的木质边条,上头有藤蔓似的花纹。
「醒了?」旁边有人问着,嗓音低沉空闷,像是从加装的重低音箱里发出来。
陈亦度猛地抬头,见到谭宗明坐在一旁看着自己,那对桃花般的眸子里似是有些警戒,又带点关心。陈亦度正想问「你怎么在这」,甫一开口,喉管如若干柴,声音全哑在嘴里。
谭宗明早替他倒好水,伸手就递过来一个玻璃杯子,陈亦度坐起身匆匆接过,仰头就是大半杯的狂饮。
温水入喉,吞咽时有点刺痛,但干竭嗓子获得浸润怎是一个爽字能形容?陈亦度豪饮着水,耳边听到一阵不重不轻的戏谑:「真学不乖,随便喝别人给的东西,总有一天栽跟头。」
陈亦度虽不知道昨晚发生什么事,但此刻看自己在一个陌生客厅的沙发上,想是昨晚喝醉了,被谭宗明收留。灌完水,放下杯子,嘴角微撇:「你若想怎样,昨晚就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