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笨钟在午夜敲响。Sherlock的手机报时似地跟着响了,是女人的声音。John的脸沉了下来。
「你还想说什麽?」他的口气就像审问罪犯。像是在责难一个犯错的小孩。
他们站在原地,彼此对望,前所未有地强烈,几乎有几分冲突的意味。两人静静地等到十二下钟响也归於沉寂。
「新年快乐,John。」侦探咬着牙,从军医身旁经过,回房去了,亮起的手机萤幕连瞟都没瞟一眼。
直到那场车祸之前,侦探都不对此加以解释。那十二下钟响的时间,他看着John的双眸,突然有种不太妙的想法。
爱恨是世人的罪愆。他不需要以身犯险去证明这件事。最後Irene Adler倒是很好地做到了这一点。
他们谁也没再提起那个名字。除了John把证物袋递到Sherlock面前的时候:
「感觉如何?」
「没什麽感觉。」
Sherlock正踌躇着该不该往森林里走去,或许他可以找到一些乾柴好生火。他的思想和全身的衣物同样湿漉漉地纠结成一团。他已经上岸,整颗心却还在不断下沉。
「你失去她了。」
「我什麽也没失去。请把她的手机给我。」
Sherlock此生做过不少後悔的事。其中一件便是没在John把那臺照相手机递给他的时候对他说:
——那个女人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我爱你。
——John,我不知道……
於是那臺深锁在抽屉里的机械成了一纸封口令,和把手上的挂锁一样,将他的话锁死在胸中。
无疾而终。
Sherlock一落脚,竟踩在苔石上,他为了维持重心,手紧紧攀着一边的橡木树干。果然还是别分心的好。他终究来到了林里,一片烟雾缭绕。这个季节应该是冬天,四处皆是死寂。
太阳就要下山了,到了晚上会更难熬。Sherlock小心翼翼地跨着脚步,避开地上的烂泥。他在这里会遇见John吗?他深感困惑。
或许早在那桩关於政治丑闻的案子前,Sherlock就已经犯下了在他自己看来最不可饶恕之罪。
侦探抱着收集来的薪柴,忽地听见一声鸣叫,接着是翅膀拍击的声音。可他连半个影子都没见着。他持续前行。有黑影从他面前闪过,可能是野兔或狐狸,Sherlock没看清。
他知道自己对军医产生的情感已经超出了控制範围。过去他总能笑称人们的七情六欲是种愚蠢的谬误,但这一次,他知道不是了。
再也不是了。他甚至为此和Mycroft起了场不大不小的争执。
当John无意间说出「她很不错」,当他极力想掩饰那只是口误、当军医对他说他要和自己的约会对象共度一晚而拒绝和他一起办案、当那个名为Sarah的女孩挽住了他室友的臂膀——三颗子弹打穿了壁纸。他不能再想下去了。那时Sherlock只感到没来由的烦躁。
更久之後——那夜的枪口之下,无限的雷射光点。
Sherlock在乎的从来不是Moriarty身上那套该死的Westwood西装,更不是口袋里揣着的白朗宁□□。
他只希望他一切安好。侦探不太清楚这是为了什麽——或许吧,在他瞄准犯罪顾问的心脏时,他仍没找到答案。
但有些东西在恣意生长。
它们狂野、不羁、散漫、排山倒海。
——真相总是纯粹,但从不简单。
Sherlock走回湖畔,在一块较为乾燥的土地上升起了火。这一次他可是连火柴都没有了,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看见小小的火星。他拿来一些枯叶丢入火堆,火舌向上窜动,尖端直指此刻紫罗兰色的日暮景象。
——所以自己到底是什麽时候爱上他的?Sherlock不知道。他望着暖亮的火光,好似能从中捕捉到John的影子。
「Sherlock,我想你知道,不管你爱上谁都没有关系。就算那个人和你一样疯狂。」
「为什麽?」
「我不想看你这麽消沉。」
——那是因为你什麽都不懂,医生。所有人都在教导他如何去爱,所有人都在妄加猜测他心之所向。就连John也是。
「晚安,Sherlock。」
——晚安。
侦探在空地躺下,伴着火焰的温度逐渐昏睡过去。
这一次,他没有遇见他。
他讶异地发现,自己竟为此失落。
*
「如果是好结果,就说下去。否则现在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