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忆起自己曾说过,他看不见未来。其实他看不见的,是这份感情的未来。
他要他的回答。那个与他经历大小罪案、脚步遍及全伦敦的男人——唯一记得他「临别遗言」的男人。
「这麽说起来还是有些累赘了,我就一语概括——」
他爱他。不争的事实。
「John Watson,就是你的堕落。」
侦探眼睁睁看着犯罪顾问扣下扳机。
可他无力反抗。
Sherlock向後倒下,无声无息地。起初伤口是麻痹的,白色衬衫浸满了鲜血。他被抽离——那是种跳转到下一个梦境的恐惧。
他要他的回答。
极端强烈的痛苦如一把利刃刮着Sherlock每一根神经,他颤抖不已。
恍惚间,他回到了221B——在一切还没开始以前,他们把一张伦敦东南区的地图摊开在桌上,「等等去一趟格林威治。」
「你不饿吗?噢,抱歉,我忘了你在办案时完全不吃东西。」
「如果我们现在出发,到达时还不算太晚,可以在那边解决晚餐。」
「好吧。」John伸了个懒腰,「我去抹发胶。」
「为什麽?」
「不用白不用。这可能是我一个礼拜以来第一次好好吃顿饭。而且那罐发胶快过期了。」
死亡将至的无力感罩住他的双目——真正的永夜降临了。
「再见,祝你好运。」
门被推开又掩上。感官逐渐失去功能。
Sherlock殷红的血液流进泳池,向四面八方晕开。会有人发现他?早已不重要了。
再一次,他丧失意识——只不过是在一片血泊里。
在一片前所未有的茫然无措里。
*
他醒了。或者是说,Sherlock睁开双眼,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用了呼吸器,上下门齿之间咬着一根管子,连吞嚥都极为困难。
「Mr. Holmes?」
护理师唤他的名字,可他无法应答。
「如果你听到了,就抬起你的左手食指。」
Sherlock轻轻动了一下手指,见那人脸上有了欣喜的神色,转过身去拨了一通电话。侦探没仔细听内容,他太虚弱了,眼皮又不住阖了起来。
他昏睡过去。不同以往的是,他不再做梦了。
一切结束了。
*
当晚恢复自主呼吸後,Sherlock被转回普通病房。第二天早晨,他总算是彻彻底底地清醒过来,精神也比前一天好上许多。病床左侧是点滴架,针头刺在他左手臂弯。
他的另一手却不是空的。Sherlock看向右方,见John趴在病床床缘,紧紧攥着他,连睡着了都不肯松开。
侦探轻轻将自己的手抽起来,那人像受到极大惊吓般抬起头,「怎麽了?」
Sherlock眨眨眼睛,摇摇头:「没有。」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医生说你的恢复状况很好,可能和求生意念有关——」John站起身来,「喝点水?」
「你呢?」Sherlock突兀地问道。
「什麽?」
「你伤着哪里了?别和我说只有皮肉伤。」
军医听罢,苦笑一声:「轻度昏迷、脾脏破裂。我昨天才出院。他们原本不想让我来,要我在家休养,但我实在待不下去。」
Sherlock眼眸一垂,有些失落的模样:「这麽冷静是好的吗?」
军医将水杯搁在床头,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John,我想我们之间的谈话还没结束。」
「你昏迷了两个星期。」
「昏迷以前,我们正在讨论一个问题。」
John抿起嘴唇思考一下,忽地脸红起来:「我认为我应该想错了……」
「我爱你。」那天晚上,侦探就是这麽说的。他经历过十五个梦境——崩溃过、绝望过,为的,就是这个。
John避开他殷殷期盼的视线,吞嚥一下,最终咬着嘴唇,缓缓地,像怕说漏了一个字:
「我也爱你。」
语毕,那人有些慌张地将话锋一转:
「呃,你的昏迷指数是八,算重度,理论上伤到了语言中枢,前天还因为心律不整进了ICU。但是你居然——」
「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就会吻你。你话太多了。」
John不禁笑出声来,「反正——这真是奇迹。」
「我能和你遇见,也算奇迹。」
「濒死的经验让你懂得感恩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