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志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打破了沉默,极低沉地说道:“是我的错。”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一句,不等曲和发问,又接着道:”不该听你拉琴。不该跟你回家。不该和你扯上关系。“他眉头微微拧在一起,整个人显得既难过,又颓唐。
曲和觉得胸口里像是被什么一把攥紧了,在向下拉扯。他回望着黄志雄,只问:“为什么?”声音太轻,简直连自己也要听不清了。
但黄志雄却像是听见了。他右手拉过曲和的左腕。拇指缓缓地摩挲过薄薄的皮肤下突突跳动的脉搏,昭示着蓬勃的生机,是自己泥潭一般的人生里,早已消失殆尽的东西。他想到这里,自嘲地笑了。
“我刚刚从战场上回来时,曾有过一个妻子,和她生活得很幸福。可是没过多久,这一切都被打破了。”他说到这里便顿住了,曲和明白所谓“打破”的意思,想来是指PTSD发作,以及愈演愈烈的酒精依赖吧。他拢着曲和手腕的力道其实不大,但曲和并不想挣开,只听黄志雄接着道:“我想我不能这样耽误了她,想过死,可是没有死成。后来我不告而别,希望没有了我的拖累,她能活得更好。”
黄志雄长长地叹了口气,再开口时,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些许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她苦苦地找我,生活困顿,也没有放弃。但是她怀着的我们的孩子……因为母体长期的营养不良,死了。”
曲和倒吸了一口气。
黄志雄沉默一时,似乎是在调整自己的情绪。等他再开口时,语音已恢复如常。
“是我害了我们无辜的孩子,还牵累了我妻子的一生。我对她满怀歉疚,可是曲和,”他忽然叫了眼前人的名字,曲和怔怔地应了一声,“我的人生已经是一片泥沼了。我的妻子,我们的孩子,都被我卷进了这片泥沼里。”他忽然抬起左手,无限珍而重之地抚过曲和的脸颊,力道之轻,有如羽毛在上掠过。
“我渴望你,胜过渴望酒精。但我真的不想也害了你。”
他说这话时深深地望着曲和的双眼,曲和从没见什么人有过这样复杂的眼神,他一时之间无法一一辨明,但他明白黄志雄未尽的话里的意思。这个人是想再次逃走,逃到他再也找不到他的地方去。
他不能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曲和猛然挣开了自己被黄志雄握着的左腕,眼前的男人还不及露出错愕的神情,曲和已经伸出两臂,搂住了他的脖颈,同时吻上了男人尚自微微颤动的双唇。
太荒唐了。曲和心里模模糊糊地想。然而又如此理所应当。好像在找不到这个男人的日夜里,他每分每秒都在想这样做。
黄志雄的嘴唇滚烫干燥,但下唇上的伤口处却是湿润的,还带着些凉意——自是因为刚刚涂上去的酒精了。两个人的鼻息交织在一处,曲和嗅到烈酒的气息,混着黄志雄身上刚刚沐浴过的香气,简直令他醺醺欲醉。他的手指探进那人略有些蜷曲的湿发里,他身上的热气如同蒸腾上来,叫曲和浑身也随之发热。他探出舌尖,故意舔过那人下唇上的伤处,尝到了血液的咸味。
不知何时黄志雄的手臂也在曲和的背后收紧了。他一只手扶上曲和的后脑,用几乎是凶狠的力道夺去了主动权。曲和欣然迎接他闯入自己的口中,迫不及待地舔舐过舌尖能够碰触到的每一寸。他感受到黄志雄战栗着缠绕吸吮他,那么地渴求和急切,仿佛这是世界末日前的最后一吻。
曲和用手指梳理着男人后脑上的头发,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背脊,无言地抚慰他的急躁,直到那个人不再发抖,两个人变为温柔地唇齿交缠,只有彼此纷乱的心跳撞击着胸口。时间仿佛不复存在。谁也不愿离开对方的嘴唇,即使是不得不中断缠绵不断的亲吻来呼吸空气,也不过是贴着对方的唇边喘息片刻,随即又被对方拖入更绵长的吻中。
最终曲和因为缺氧而眼前发黑,不得不略略拉开两人的距离,黄志雄仍是恋恋不舍地在他唇上再吻一下,再吻一下,像个不知餍足的孩子。他不由微笑起来,双手扶着那人的脸,叫他正视自己。两个人都是面颊潮红,气喘吁吁。黄志雄的眸子里仿佛燃烧着暗色的火焰,曲和望着他,心里一片柔软,不禁又在他唇边落下一吻。
“你不会把我拖进泥沼里的。我会把你拉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