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前模糊了起来,逐渐变成了一片漆黑,单单只有那个少年站在那里,缓缓倾身至他的面前,干净纤长的手指微微弯曲,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触碰着他的额头,带来温柔又微凉的感觉。他试着伸出手,挥了挥,却怎么也挥不去少年面庞上的雾气。
头痛的仿佛要裂开了一般,他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像是要崩溃了一样,从榻上滚落了下来,额角猛地撞到了桌腿上。
“金凌!”门猛地被推开,江澄心下一惊,立即走过去,把他扶起来,急道:“怎么了?!”
金凌目光呆滞,额角碰出了一个骇人的血包,他愣愣的看着江澄。他努力地睁大双眼,可江澄的面容也越发模糊了,额角大大的血包带来的疼痛让他十分清醒。
恍惚中,那个少年脸上的雾气终于散了,渐渐露出一张清俊温雅的面庞,带着含蓄温润的笑容。
那是金凌一位特别熟悉的人。
至少之前是这样的。
金凌凝神许久,忽地心口绞痛,痛到极致,干燥的唇中缓缓涌出一大口鲜血,全部落在了江澄的袖上,血渍点点。
江澄更急,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气急败坏地朝家仆怒吼找大夫来。
金凌却拉住了江澄的手臂,呆呆地摇头,喃喃着,不知在对谁说话:“不对……不对,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做……”
“我还有一个想见的人。”
“我还有一句没有说出口的话。”
“那我是要去对谁说……我又要说什么……”
江澄涩声道:“金凌……”
金凌忽然哭了,面上满是无措慌张,手指紧紧的攥着江澄的袖子,指节泛白,哽咽道:“我好想见他……”
他发了疯般的执意去了姑苏。正是夜间,蓝家自然到了门禁,他却不管不顾的直接御剑飞进了云深不知处境内。飞进的时候,他无意顾虑其他,飞得低了些,岁华的剑柄磕在了墙上,他便从岁华上直接掉了下去,摔在了坚硬的土地上,腿骨咯咯一响,随即带来一阵刺骨的痛。
不远处传来了蓝家几个门生的声音,好像是听到了刚才的动静,发现了他。金凌收好岁华,
屏住呼吸,不知从哪里来的毅力,让他拖着一条受伤的腿还跑的飞快。
东排房已经全部熄灯了,漆黑一片,金凌按照记忆挪到了蓝思追的房前,正欲敲门,却被人从身后制住了手。
金凌一惊,转过身,滞住了,呆呆地看着那白衣少年。蓝思追也未曾料到他会来,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最后发觉他的腿有些不对劲,道:“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
金凌惶急的摇摇头,不肯大声。门生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思追面色一沉,打开门,把他推了进去,继而合上门,站在门外。
几名少年门生寻到这里,瞧见了蓝思追,便来打声招呼。思追微笑道:“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一名门生道:“思追,正巧,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人啊?我们刚才在入镜口内好像听到了声音。”
思追面不改色道:“不曾。我一直在这里,安安静静的。也许是后山的兔子溜出来了,这么晚了,你们别扰了含光君和魏前辈,早些回去睡。”
蓝思追向来细心谨慎,他说没见到可疑人,那估计就真的没有了。少年门生们很是信任他,听他这样一说,便放心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一帮回去了。
见人走远,思追暗暗松了一口气,推门进。一片黑暗中,他摸索着打算去点上蜡烛。
金凌却拽住他,道:“别点烛了。”
蓝思追不着痕迹的避开他,淡声道:“不点烛又该如何给你治腿。”
金凌不关心腿的问题,倒是怕蓝思追点烛后看见自己额头上的那个大血包,只道:“我没事。”
蓝思追道:“金公子是自己跑来的?江宗主知道吗?如若不知道,金公子还是快些回去吧。”
腰间忽然缠上了一双细瘦的手臂,颤巍巍地环在腰间。蓝思追身子微僵,但并未推开他,半晌才道:“金公子,我们蓝家迂腐古板,实在不是来疗伤的好地方。”
金凌道:“……我能不能多呆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说得很是小心翼翼,像是怕蓝思追又生气一般,环在少年腰间的力气,也微微松开了些。再高傲的一个人,也会有肯放下身段的时候,正如他现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