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当时自己怎么用心教都教不会。
金凌总会被人嘲骂,这般高傲不懂尊意,原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这话若是没听到也就算了,可偏偏有人心思狠毒,故意当着面去戳他的痛处。他们的心思毒,金凌的拳头也毒,他往往冰着脸色,直接挥起拳头去揍一顿那些戳他脊梁骨的人。
他自来生得一身傲骨,一派傲气,不肯被人指指点点。而待他独自一人时,竟不复原本坚强模样,只是默默躲在一个角落,埋首在臂弯中。他忍得拼命,眼眶红了一圈,却不见他掉一滴眼泪。
思追道:“ 魏前辈,你瞧他,真的好奇怪,为什么要忍着不哭?忍着很难受不是吗?”
魏无羡道:“他不肯哭,是未到真正伤心处,不肯为了几句话掉眼泪。待他到了真正痛苦的时候,怕是哭得会断气。”
蓝思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后来,在撒满一片金黄落叶的山中,他们彼此交换了信物。卷云纹抹额系过银铃,两端分别缠在他们的手腕上,陪着他们一起走过了这片山。
那么金凌对于他来说,到底是什么呢?
蓝思追的眼睛莫名有些发酸,看着蓦然漆黑一片的符纸。许久,符纸中才又出现了映像。
一片荒山中,蓝思追被金凌抱在怀中,面庞毫无血色,早已昏昏沉沉没了意识,腹部被捅出了一个骇人的血洞伤口,汩汩地向外冒着鲜血,将白袍染的鲜红。
金凌神色平静,仿佛是在安慰着受伤的小孩子,摩挲着他的墨发,下颔贴在他的额上,紧紧地抱着面色惨白的他。
不多时,一群蓝家小辈寻着发出信号弹方向急急忙忙赶来了,一见此景,皆是惊恐无措。蓝景仪率先跑了过来,紧接着一群少年七手八脚地围拥了过来。金凌早就不知被谁挤到了一边,满身是血,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看着他们一团忙乱。
画面一转,蓝思追已经被送回了云深不知处。几个少年在房中忙得团团转去找药,余下几个少年去找长辈来。蓝景仪哭得眼睛通红,握着思追的手,怎么也止不住眼泪。
符纸前的蓝思追道:“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金凌呢?他们怎么可以把金凌一个人留在山上!”
魏无羡这次却沉默了。
第二日晚,蓝思追的卧房门被推开了,须臾,一抹单薄瘦削的身影进入房中。正是一日未见的金凌。思追松了一口气,可一看到他的样子,心却又悬了起来。
金凌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借着月光,能看见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到了极点,毫无血色,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仿佛一具真正的行尸走肉一般。
第29章 归3
他应该是偷偷潜进来的。他踉跄地走到床前,垂首看向躺在那里的少年。他看了很久,好像用了很大的勇气,才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去探少年的鼻息。忽然,他的手无力的垂落到身侧,眼底依旧毫无波澜,如一潭死水般平静。
他哑着声音说,我看到兔子了。
蓝思追曾说,一辈子有好多的事情要去做,如果有时间,一定会带着金凌去看云深不知处境内养的最圆滚的白兔。
金凌曾说,一辈子有好多事情紧着时间去做,所以他一直期待着明年赶快到来,这样,他就可以带着蓝思追在夏日去摘云梦最甜的莲蓬。
可是蓝思追死在了今年的深秋。他明年又该带着谁去摘莲蓬?
无论哪一件事,他和蓝思追都未能如愿以偿。
金凌偷走了蓝思追的佩剑。他跑了很久很久,发了疯一般跑到了那座荒山上。他大口喘着气,身子摇摇欲坠,看起来虚弱极了,却忽然用尽所有气力对着山头疯狂地大吼起来。
他抱着那把佩剑嘶声喊了许久,待到喉咙嘶哑的咳血,才无力地滑坐到一块青石边。他紧紧贴着青石,面庞上终于消去了那份刻薄,转而露出了一种惶恐无措的表情。他无助地抱着蓝思追的佩剑,攥住心口的衣裳,放声大哭了起来。
蓝思追忽觉心口一阵绞痛,已然痛到极致。
那位他认为凶巴巴的公子,在他死了之后,却抱着他的佩剑,孤独的坐在这一片山中,撕心裂肺地哭了整整一天一夜,双目血红布满血丝,哭的几乎连眼睛都要瞎了。
再之后,就是他作为孤魂时刚来的一幕幕了。
符纸无声的自燃了起来,变成了簌簌落地的符灰。
蓝思追还没有缓过心头方才那股剧烈的痛楚。这时,魏无羡忽然道:“思追,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