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这阵恼人的晕眩自眼前散去后,萧景琰终于勉强睁了眼。他朝那满面焦急的人安抚地笑笑,伸手捉住了眼前人的腕。
“没事……只是日光灼人,有些晕眩罢了。”
“这还叫没事?”蔺晨眉头死死扭成了一个疙瘩,二话不说,展臂将人横抱起来,急匆匆地朝着寝宫有去。
“哎,蔺晨——别!”萧景琰着实吃了一惊,挣扎着想要下去。毕竟自从他登基之后,蔺晨便顾忌他帝王威严,很少在众人眼前做出这般亲密动作。
“闹腾什么!”今日的蔺晨却跟吃了炮仗一般,一点就炸,当着随行宫女的面就吼了起来,“你知道自己已经有八个月身孕了吗?!”
萧景琰霎时噤了声,心中一半愧疚,一半委屈,把头闷在蔺晨怀中,胡思乱想着朝堂之事。
蔺晨本存了置气的心思,想着晾晾萧景琰,也好让他有点自己身子不同往日的意识。谁知道直到把人抱上了榻,萧景琰仍旧一语不发地紧蹙着眉头,模样委屈又倔强,实在是让人生气不起来。
侍女端了避暑的酸梅汤来,候在殿外等着。蔺晨叹了口气,转身便欲把托盘端进来。谁知扭身一迈却走不动步,转头一看,萧景琰面朝里卧着,一只手却悄悄地攥紧了蔺晨的衣角。
蔺晨放软了口气,握住萧景琰攥着自己的手:“景琰,我去端酸梅汤。”
一片静默,只是手上的力道并未松懈半分。
哎哟,这个小祖宗!
蔺晨头都大了,挥手示意那侍女把碗端进内殿,自己坐上榻去,把人圈进怀里。
“来,我喂你。”
萧景琰没说话,只是当勺子递到嘴边的时候,还是一勺一勺听话地咽了下去。
半碗酸梅汤很快见了底,蔺晨把碗放在一旁,一手伸过去,温柔而规律地按摩着萧景琰高耸的小腹。那里的皮肤白皙而单薄,淡青的血管被撑得鼓胀开来。很难想象,在这样一具清瘦的躯体中,竟然孕育着一个弱小却顽强的生命。
“孩子已经八个月了,男性坤泽又不同于女子,呆不足月便会临盆。你这些日子切莫劳累,也不要为那些乱七八糟的折子烦心,要是信不过那班文武百官,转给我看也行。虽然说后宫不能参政,但是我现在一个皇后的名头,听起来也怪糟心的……”
蔺晨正杂七杂八地絮叨着,萧景琰突然沉沉开了口。
“蔺晨——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做错?”蔺晨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什么做错?”
“对父皇,对誉王,对渝琛——我是不是都做错了?”萧景琰阖了眼,只感觉身上愈发沉重滞涩,心里也更加心灰意懒起来,“父皇伤重不治,我未曾尽孝送终,却觊觎着他的皇位,趁着金陵王储空虚,陷害誉王,名不正言不顺地做了太子,当了皇帝。如今明明知道他同渝琛积怨深重,又将他流放到边疆——”
听到这里,蔺晨忍不住皱了眉。他知道萧景琰这心结本已解开,今日却不知为何又旧事重提,当下把人捞起来,双手捧着脸颊,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额角:“今日在朝堂上,又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
“不是流言……”萧景琰垂下眼睫,细碎的阴影落在了泛青的眼眶之上,“边疆战败,誉王被活捉了……”
“活捉了?”蔺晨也是一愣,“这不就生生落在渝琛手上了吗?”
“他那样对过渝琛,我怕他连个全尸都留不下……”萧景琰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神色一片茫然。
蔺晨也未曾料到,如今竟阴差阳错地成了这样个局面。沉吟片刻,缓缓捞起锦被,将怀中人裹紧了安置在床上。
“你去哪?”陷在大红的床帐中,萧景琰高高凸起的小腹同那单薄如纸的身躯比起来,便更加触目惊心。
“我去写封信,给秦般弱,”蔺晨替他掖了掖被角,又将酸梅汤的碗收拾起来,“她虽然叛了国,但我毕竟救过她的命,之后又在琅琊阁给了她一方容身之所。现在求她保住誉王一条性命,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萧景琰思忖片刻,也犹豫着点了头,“这般也好,只是又麻烦你——”
“景琰,”
蔺晨忽然俯下身,深深地吻上萧景琰一双唇瓣。唇齿相融,气息纠缠,有情人之间,总是轻而易举地便动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