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熏然是真的爱着这个小伙子。
闹分手这种事,在老一辈眼里不过就是打打闹闹的小情趣,纵使儿子三令五申两人再无瓜葛,李局长早把凌远当做自家姑爷看待了。
万一这自家姑爷被绑匪撕了票……
“嘶——”李局长忽然痛苦地捂住了嘴。
“局长!你怎么了!”汇报的小警官大惊失色。
“……咬着泡了……”李局长痛苦地摆了摆手,“不碍事……你快去告诉告诉特警队长,务必保证所有人质安全……”
“是!”
小警官热血沸腾,挺直腰板磕了个脚跟,气势汹汹地走了。
李局长捂着嘴靠在车上,一颗心缓缓地沉了下去。
————
七点整。
已经过了立秋,天色暗得愈发早了。枝上鸣蝉无力而嘶哑地叫着,仿佛要将心尖上最后一口血吐出来。
大地归于沉寂,然而今夜注定有人无眠。
周围街区早就被隔离起来,特警专用的探照灯笼罩了整座医院,衬得四周的黑夜愈发粘稠。成队的警车湮没在黑暗中,七零八落而又诡异万分地闪烁着,仿佛看守宝藏的巨人之眼。
几家媒体记者躲在安全区域,神经兮兮地向全国观众转送着案件最新报道。
“最新进展,经过近三个小时的僵持,绑匪同意出面与警方谈判——”
黑暗容易麻痹人的神经,更容易使人放松警惕。对于绑匪是这样,对于人质也是。
夜深露重,蜷缩在大厅角落的人质三三两两地依偎在一起取暖。李熏然身旁坐着一对母女,两人身上都只裹了薄薄一层病号服,靠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冻得瑟瑟发抖。
李熏然连忙把自己的外套脱给母女俩,他外套下面也只有一件短袖,被带着小刀子的夜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想当年他也是刑侦大队的大队长,三九寒冬徒步追踪嫌疑犯四十里,连气都不带喘一口的。谁知道风水轮流转,原来仗着年轻不注意养成好习惯,现在统统报应回来了……
正这样想着,李熏然的小腹恰到好处地隐痛起来。
“唔……”
他低低哼了一声,不着痕迹地用手抵住腹部,试图借此减缓疼痛。
腹中好像燃烧着一团火,生机勃勃地跳动着,试图为冰冷的母体带来一丝暖意。然而李熏然已经将近一天水米未进,空落落的胃本来就饿得发慌,如今在这团火天翻地覆地搅动下,更是一阵阵地泛起恶心和眩晕。
算算日子,这孩子也有三个多月了……
李熏然忍不住抬起头,悄悄瞥了一眼坐在大厅中央的凌远。他被绑死了双手,孤零零地坐在大厅中央,半边脸被细碎的额发遮了个严严实实,也遮住了满脸青青紫紫的伤。
似乎是感受到了过于灼热的目光,凌远略略抬起头,和李熏然躲躲闪闪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小警官瞬间红了脸,他干咳一声,装模作样地移开了视线。谁知道凌远的目光就像是上了胶,黏黏腻腻地扯住李熏然,锁定后就再也不放过。
李熏然被不要脸的凌远追着,眼神绕着医院大厅转了三圈。最后他终于败下阵来,有点泄气地和对面人眼神交流起来。
——有完没完你!
——没完,看不够。
——……你有病吧?
——冷不冷,穿的这么少?
李熏然吐了吐舌头,冲他翻了个白眼,选择性地无视了凌远促狭的笑容。
现在的情况有点微妙,明明下定决心再无瓜葛的人,却因为一场突发事件,再次被千丝万缕地联系起来。那曾经被认为不可逾越的鸿沟,也被恰到好处地弥补起来,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李熏然甩了甩头,他觉得脑子有点乱。
为什么凌远会被挟持为人质?是巧合吗?绑匪还会再次针对单独人质吗?
谢晗……
李熏然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苍白而细瘦,带着一点难以觉察的细微颤抖。
凌远认识谢晗,这是毋庸置疑的。自从自己逃脱谢晗的囚禁后,一直在接受第一医院的心理治疗,凌远同自己便是在治疗过程中相识的。
那谢晗……认识凌远吗?